你是凯蒂?不,我是希尔瑞斯
1
八分钟前的阳光避开天上的云隙,穿过透明的四月绿叶,带着叶子独有的生机撒进LILAC学校西二食堂的拼花地板。虽说还是大白天,食堂内还是打开了天花板上的顶灯,给略显阴暗的室内增添了些许情致。此时正值中午,正是人们奔赴中饭的集中时间段,排列在餐盘中,静候着自己命运的菜肴氤氲着暧昧的蒸汽,后者在丁达尔效应的铁律之下给食堂上方制造了一层梦幻的光影,但是匆匆来去的人们并没有观赏的闲情逸致。
扫过一排排放置菜肴的柜台,会发现在最里边的一个柜台旁边站着一只红色机器猫。虽说这里没有雾气的干扰,但是角落的阴影之中,还是难以看清他脸上的细节。斯韦尔奇回过头看了看小心盛放在餐盘中的炒回锅肉,一层淡淡的油光挑逗着看见它的人的视觉,不经意的一抹绿色暗示了葱花的存在。然而,这些小把戏却并没有完全驱散人的理智。斯韦尔奇看到,刚刚有好几个人都好奇地走了过来,但是在辨识出这究竟是什么菜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心领神会,和斯韦尔奇对视一眼,默默一笑,兀自走开。斯韦尔奇看了看表,正巧,刚过时间,虽然周六不上课,但是必要的训练还在雷打不动地进行。不一会,应该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这个柜台。
今天,是愚人节。
如果不把调料考虑在佐料内的话,这道菜可以被称作“豆豉回锅肉”。但实际上,这里面用于调味的花椒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以至于你可以在每五粒豆豉中找到一颗花椒粒。虽然醇香豆豉的味道中混合着淡淡的炒花椒清香,挑逗着人的食欲,但是如果真正下口,不难想象嘴巴究竟会麻到什么程度。
这道花椒豆豉回锅肉算得上是斯韦尔奇给LILAC学生及教职工的愚人节小惊喜,但由于是私人举办,在这道菜出锅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十个指头就数的过来。由于害怕浪费,这道菜的供应量远远少于其他正常菜肴的份量,也正因此,餐盘小巧的体积让斯韦尔奇即使在柜台的另一侧也能用单单一只饭勺的长度覆盖整个餐盘区域。别的餐位都是几个大叔大妈齐上阵,唯独自己的餐位只有自己一个在负责,相形之下不免显得有些清寂。
不过,份量低并不是这个餐位只有他一个人负责的唯一因素。由于害怕担责,尽管斯韦尔奇在事前努力劝说,还是没有厨师愿意配合他。负责炒菜的师傅话语闪避目光游移,负责清理食材的师傅沉默不语置身事外,清理餐盘的机器人则以会一直干到世界末日的架势按部就班机械地工作。斯韦尔奇不太想为难他们,于是便亲自上手。虽说这会那些师傅都在各自的岗位忙着打饭,但斯韦尔奇总是不时感觉到从各个取餐口后面投来的目光。
他知道,在这些目光中有一部分是在嘲笑他考虑不周,因为这可能会引发意外,从而给他的职业履历抹上污点。但这并不在斯韦尔奇的考虑范围之内。进食堂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会来这个角落取餐,即使有人来这个角落,也会被可能的美妙体验劝退。而剩下的那些愿意大胆尝试的人,斯韦尔奇会上前恭祝愚人节快乐并且做出警告。不听劝告吃出毛病是你自己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斯韦尔奇用手悄悄探了探裤子的口袋,还好,录音笔还在。
不仅仅是上述情况不会发生,这一次经历反而还会给他的履历挂点金。劝说LILAC学校总务处把这场私人活动的全部责任都从其他厨师揽在自己身上、与后勤部门和批发市场交涉多采购花椒、和财务处沟通把多出来的开支都算在自己头上、早几年便和食堂厨师打成一片并且不时在食堂厨房和其他厨师互传经验……作为一名预备政委,这些都是非常合格的专业素养,政治部门的人没有理由忽视这一点。
实际上,这么说并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那些要跳出来指着斯韦尔奇鼻子说他痴心妄想的人也应该闭上嘴巴。就在一天前,政治部门的人在WhatsApp上给他发来消息,夸赞了他为这次愚人节食堂活动所做的努力,并且在字里行间暗示说他们已经把斯韦尔奇的入职事项提上了日程。不过,即使他们在愚人节这一天发这样的消息,斯韦尔奇依然会选择相信,毕竟,政治部门可不是什么随便的部门。
就在斯韦尔奇上下滑动手机屏幕,查看政治部门给他发来的消息时,他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头来,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嘿老兄,周六快乐。”邡斯愉快地敲了一把他的肩膀,没有用愚人节作为贺词也是怕对方误解。
“好久不见啊邡斯。”斯韦尔奇笑着回应道,“训练辛苦了吧?”
“还行,要不是肚子饿了我估计能表现得更好。”邡斯解开了一颗上衣扣子,敞了敞热气。
“那你吃饭啊,来这里干什么……?”
“我闻着味道来这里的。”邡斯认真地说道,“这里最香了。”
“啊咧……”斯韦尔奇瞟了一眼身后那一盘子的豆豉回锅肉,“可是……那里面有花椒欸。”
“食堂哪道菜里面会没有花椒啊?”
“这里面的花椒比一般的多放了一些欸……”
“避开不就行了吗?”
“花椒是和豆豉一起炒的,很难避开……”斯韦尔奇解释道,感觉有些无力。
“欸?有创意。”邡斯眼睛一亮,点头赞叹道。
“这是愚人节的特供菜肴啦……”斯韦尔奇再次解释道,“主要的还是愚人的功能,从味道的角度来说没什么食用价值。”
“可是我饿了啦——”
“你可以去吃点别的菜啊……”
“可是这道菜闻着最香啊。”邡斯晃着斯韦尔奇的肩膀说道,“你是想馋死我吗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好,先放开我啦。”斯韦尔奇拨开了邡斯的手,舀了一小勺花椒回锅肉放进邡斯的餐盘里面,“觉得不好吃就倒了哈,先说好。”
“怎么会不好吃呢?”小声咕哝着,邡斯站在原地,夹了一筷子花椒肉放进嘴巴里,咀嚼了几口后,表情凝固,瞳孔聚焦在了某一点。
“果然很难吃吧?”斯韦尔奇见对方有些异样,扬起菜勺,打算将邡斯餐盘里的花椒回锅肉舀回去,“就不收——”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哈?”斯韦尔奇疑惑道。只见对方脸上凝固的表情变为了崇敬,目光转向那一大盘花椒回锅肉后,表情迅速转变为了贪婪,“喂,该不会——”
“我还要哦。”邡斯把自己的餐盘放在了一边,转身想要抢夺斯韦尔奇手里的菜勺。
“不行啊,你还没吃完。”
“说的也是。”邡斯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餐盘里仅剩的那点花椒回锅肉赶到嘴巴里慢慢地咀嚼,那表情仿佛是在品尝什么世间美味,“给我再添一点吧。”
“你会吃坏肚子的——”
“可是不吃的话我会把肚子饿坏的。”不知为何,斯韦尔奇没有防住,竟然被邡斯强行抢到了菜勺。邡斯如猛虎扑食般从取餐盘中舀着,把油滴得到处都是。
看着眼前荒诞的场景,斯韦尔奇不禁愕然。
至少,他不用担心这些菜会浪费的问题了。
2
封闭的房间内,悬挂在天花板之上的二极管默默消耗着电能,为周围的空间提供了自己所能给予的光源。周围的一圈桌子上排列着各种各样的电子仪器,电线走向杂乱无章,桌上的稿纸或者实验报告之类的文件被放得到处都是,但是试管或者蒸馏烧瓶之类的实验器材却摆放的整整齐齐,让人感觉这间实验室的管理员曾经努力的想要把一切都弄的整洁有序,但是最后却以失败告终。玻璃推拉门旁的登记簿上,登记纸垂头丧气地耷拉着,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在登记簿下方的地面上随意地躺着一支水笔,上面沾了些灰尘,从比干上的裂纹和灰尘的印记来看,这支水笔被踩过,现在似乎已经被遗忘掉了。
人流从玻璃推拉门后面稀疏地穿过走廊,不时有小姐姐或者小哥哥向实验室内投来好奇的目光。每当这时,拉蒂只能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些视线,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工作上。但是这也只是徒劳,放置在实验室一角的废液回收桶散发出来的腐酸味持续地刺激着她的嗅觉处理器,这让拉蒂完全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实验环境数据模拟之中。就在她再一次敲错回车键时,门铃声第三次响了起来。
“进来!”拉蒂叹了口气,抬起右手腕,对着手臂上戴着的联通实验室外通讯界面的简易麦克风说道。接着便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缓解僵硬的身体,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那扇贴满了便利签的简洁白门。“请问——”
眼前的女人穿的西装极为熨帖,高高的盘发也暗示了她的一丝不苟。看到她后,拉蒂愣了愣神,方才收起懒散的态度和肉眼可见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敬了个礼:“副司长下午好。”
“中午好,拉蒂a梦。”朱迪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她的象征动作,“但是我之前也和你强调过了,不过不用叫我副司长,叫朱迪斯小姐就可以了。”说完,她微微一笑。
“好的,朱迪斯小姐。”拉蒂本来还想和朱迪斯客套一番,但是又觉得有没这个必要,虚与委蛇可不是有“快刀女侠”之称的朱迪斯的一贯作风。拉蒂决定单刀直入,虽说被人事司副司长找上门来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副司长……啊不朱迪斯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出来吧。”朱迪斯轻抬右手,一个看上去恬静聪明的女孩子从朱迪斯身后走了出来。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和其他研究生一样穿着白的发黄的实验袍,但这并不影响她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个人魅力。拉蒂不禁有些奇怪自己之前怎么没看见她。
“这位是?”
“松下笙,新来的研究生。今后的一个月她就跟着你在你的实验室做研究了。”朱迪斯解释说,拉蒂注意到她又推了一下眼镜,“你应该知道的,三月初LILAC合格的研究生就正式进入咱们的科研部门了,这项工作本来五天左右就能完成,但是导师的分配、专业的调动和其他的一些琐碎事情还是占用了不少时间。但是这些杂事处理的也比较快,松下笙属于最后一批流动的研究生。”
“这样啊~你好~”拉蒂听完解释后,欣然上前同松下笙握了握手,“但是朱迪斯小姐,这件事情您没必要亲自来做啊。”
“当然有必要,别忘了今天可是愚人节。”朱迪斯眼中,凌厉的锋芒一闪而过。
“嗯?您是说松下笙小姐分配到我这里的事情是一个愚人节玩笑吗?”
“不是这样的,都怪我没解释清楚。”朱迪斯轻笑了出来,“其他能用的人都没大没小的,让他们来通知反而会让这件事情显得像一个愚人节玩笑,所以才需要我亲自出面啊。”她又推了一下眼镜,“更何况,今天是周末,研究生分配调动的杂事已经完成了,我刚好出来逛逛放松放松。”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有劳您了。”拉蒂擦了擦汗,“那么,对于松下笙小姐,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吗?”
“暂时不用,我还有些事情要和她交代一下。到你这边来只是通知你一下。另外,邮件发到你邮箱了。”说着,她便转身离开,手还在背后做了个手势,松下笙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朝拉蒂做一个鬼脸。
拉蒂一直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她回了回神,转身走回自己的实验室,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好久不见啊。”末弘黎槿笑道。
“咱们不前天才见面吗?”拉蒂笑着回应,“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了,看见人事司那个领导在和你谈话,我就站在旁边等你咯。”
“这样嗷。”拉蒂点点头,“那你这次来——”
“又来借一些实验药品啦。”黎槿挠挠头,“你哥让我来借的。”
“那也不用每次都来我的实验室借药品啊。我已经够忙的了。”拉蒂扶额,“是我哥说的让你来我这的吗?”
“没有这回事。”黎槿解释道,“我之前去问过生物五号实验室了,是负责人说来你这里的,她说你这里药品多。”
“T女士?我寻思着我和她也没仇啊。”拉蒂思忖道,突然间思路被走廊上传来的悠扬铃声打断,脑袋断线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诶呀,到吃饭时间了。”
“唔?这么快?我该走了。”
“等会,你还没吃饭吧。”
“诶呀……确实呢。”
“没关系的,我请你吃饭呀。我这里有科研部职工食堂的员工卡。”拉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挥了挥,“里面的钱我多的花不完,帮我花点呗?”
愉快地同意之后,两人在实验室收拾了一下,便起身走向了充满饭菜香味的食堂。
“你们班上那点破事还是没变啊?我听说……”
“哈哈哈哈哈哈。我和你说,津岛樱圳那家伙……”
就在两人开心地互侃时,走廊的另一头,两个人手拉手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T女士,另外一个则是阿曼达。看见拉蒂二人迎面走来,T女士眼神躲闪,而阿曼达则挂起不屑的笑容,用什么东西得逞的眼光扫视着她们两个,那神情仿佛自己的某个直系亲属当上了LILAC的董事长。
待阿曼达两人从身后走远后,末弘黎槿轻轻地“哦”了一声。
“怎么了?”由于刚刚吞了一只苍蝇,拉蒂进食的欲望早已减半。
“管理员旁边那个,是阿曼达对吧?”
“你怎么知道?”
“估计你还不知道,我们年级已经传疯了,你们科研部有一个绿茶,说的就是阿曼达。”黎槿对着拉蒂的耳朵悄声道,“今天亲眼目睹才知道,传言居然是真的。”
“那些传言都是夸张啦。”拉蒂辩解道。她曾听35提起过自己在班上听到的有关阿曼达的见闻,这些见闻确实夸张,但是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夸张,事实实际上更为精彩和狗血。
“等会吃完饭我去找另一个管理员吧,但愿他没有被阿曼达的咸猪手碰过。”末弘黎槿祈愿道。
“应该不会吧,今天除了T女士在岗之外,剩下的管理员就是史帝芬先生了。”拉蒂没说出口的是,史帝芬先生是一个钢铁直男。
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3
下午的阳光透过教室侧边的玻璃窗照入室内,其中的一部分通过玻璃的折射作用被反射在天花板上,形成了一片若有若无的光斑,尽管这样教室里依然开着灯。多媒体讲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粉笔灰,上面还随意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试卷或者答题卡,粉笔头也四处散落。黑板上被用粗犷的字体随意地写着一行字,宣示着此刻七班对于这间教室的使用权。
此时此刻,七班的一众班委在班长末弘黎槿的组织下在教室前排的桌椅旁召开一场班委会,讨论着期中考试的相关事宜,而作为代理班长的35则坐在靠后排的一张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准确地说,他是在用手机处理工作。虽说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不算过于笨重,但是想到要在四月份的骄阳下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班级会议携带一个臃肿的包,他还是感觉有些傻气。
至于为什么35没有参与到前排的讨论当中,并不是因为“不被允许”,而只是单纯的个人意志而已。在松芝当了整个学生时代的班长,不论是他自己还是知情人,都自然地认为他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对于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会议,对他35来说纯粹是浪费时间,而对于新晋班长末弘黎槿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因此,在这样一个强制所有班委“参加”的会议上,对于两人中的任意一个人而言,把他晾在一边都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事情。
……更何况,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坐在前排的班委们也并没有在好好讨论问题。身处一周休息日,又恰逢西方愚人节,还是孩子的大家都相当兴奋,兴致勃勃地聊着无关学习的内容,如果你仔细听的话,还可以从中区分出聊运动的男孩子和聊美食的女孩子。35本来想对黎槿使一个眼色,让她把会议拉到正轨上,但是由于自己正在忙手头的工作,所以也分不开心。但是,在一片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中,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和他有关的东西,可能是谁不时转头朝他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也有可能是他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某个小群聊中的闲言碎语。
是和愚人节的玩笑有关系的么?一想到这个,35就头疼起来。讨厌节日和讨厌玩笑,这两样他都占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对于开玩笑并不怎么感冒,虽说在生活中比较幽默,为人也随和,但是在口头的玩笑话上的死不领情却——按照某些女权主义者们的话来说——表现得像一个钢铁直男。不仅对于某些话中的逻辑漏洞认真追问到底,甚至有一次不知道被触及哪根神经,还和玩笑发起者大吵了一架,以至于后来的好几天,班上的气氛都非常压抑。
看了看时间,下午14:22,还早。可能存在的玩笑无伤大雅,等开完会之后他迅速溜走就行。真正让他逃无可逃的是这愚蠢的节日,以及校园里热衷于参加节日的乌合之众——这两句显得有些刻薄的评价并不是单单针对愚人节这一个节日,也并不是针对某些节日的狂热拥护分子,尽管节日狂热分子们在学校造成的麻烦不比其他人少。
平心而论,他所讨厌的其实并不是“用于庆祝或者纪念某一目的或者事件”的节日,而是“赋予一个普通的东西以特殊意义,并且强行要求所有人都按照被人为赋予的特殊意义来看待原来的普通的东西”的行为。富有浪漫情调的西方白色情人节或者洋溢家庭温暖的中国年初元旦节都有着独特的韵味,淡如水的日子过腻了,自然可以进去尝尝新鲜——但是这些都是自愿的行为。或许节日的缔造者或提倡者们一开始都是衷心希望自己的节日能够被大家喜欢,节日狂热极端分子却在做相反的事情。就算没有他们,铺天盖地以节日为喙头的商业广告和政客们利用节日进行的自身营销包装也足以令人们信息过载。
以上的评价都是针对客观事实的水话,就35个人而言,自己的私人生活无需他人干涉当然是再好不过的状态,被涂脂抹粉搞得面目全非的节日和推崇这些浮华节日包装的跳梁小丑他当然要敬而远之。当然他内心深处也清楚,自己的价值观并不完全和它对立,如果有必要,他当然会借工作之名或者一己之私充分压榨这种畸形产物的价值。
某天深夜,在又一次逃避工作选择划水摸鱼的快乐时光中,他像往常一样披着定位国外IP地址皮的小号跑到LILAC学校论坛一个偏僻角落的暗网去观摩大佬秀操作,偶然之间却发现了一个反对节日的地下组织开的贴子。35本来以为里面有很多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进去看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在本质上和节日狂热极端分子没有丝毫区别。第二天,他专门抽了个时间,冒充这个组织中的其中一个成员,用这个成员的账号在LILAC各大公开论坛上把该组织的一切信息公之于众。在那些天里,LILAC各大院系,风月同瓜。
——你为什么选择独立思考?
——因为别人说这么做是对的。
真是讽刺。
晃了晃脑袋,他把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前几天在技术部门接的私活,虽说不算重要,但是作为小金库现金流的来源之一,他还是不得不认真对待。然而,在盯着手机屏幕好几分钟后,35才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自己眼睛在看屏幕,脑子里却在想着无关工作的事情。
这还要从前一天说起。下午快接近放学的时候,35正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机摸鱼,突然就收到了塔特洛伊发来的消息。大意是说自己作为演员觉得受自身实力所限,路子太窄,因此想要拓宽戏路,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一些体术,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他的头上。至于为什么这样的求助消息拖到三月底才发,据塔特洛伊所说,是自己一直在纠结,然后就从他们上次见面拖到了昨天。本打算早点和他说,但是怕愚人节当天发显得不够有诚意,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学格斗术本身并不是一件很难操作的事情,但是由于塔特洛伊提出了“掩人耳目”的要求,整件事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从塔特洛伊来看,如何合理地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是一件值得琢磨的事情;而在35这边,其中一个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是如何伪造身份成功潜入LILAC内部。
细细分析起来,他发现自己在技术部门接的私活如果稍微延展一下,刚好可以应对老朋友提出的请求所要面对的棘手困难。这样一来,注意力的重心便重新回到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来,本来他只是想应付一下随便搞搞,当下的情况却驱使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你不要这样啊!”一句意义不明的话突然从前排传了过来。35抬头一看,喊出这句话的正是七班班长末弘黎槿,后者正用右手揽着旁边的女同学,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由于注意到了35投过来的目光,黎槿笑着打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会将会议拉回正轨。
见状,35露出一个明显的微笑,点了点头。
4
午后时分,天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朵朵云花,照在办公室地面上的阳光时不时忽强忽弱。虽说是周六,但由于通讯是任何机构运作必要的一环,通讯科办公室里依旧繁忙,只有相比工作日更少的在岗人数才能让偶然进入这里的人想起今天是休息日。由于通讯科办公室在同楼层所有办公室中离升降电梯最近,办公室外自然是通往升降电梯的必经之路,但是比起门外的热闹繁杂,办公室内倒是弥漫着一片能够麻痹人的神经的办公气氛。
此时此刻,DB-497正坐在第三排最里的办公桌边翻阅着桌上堆着的一大堆文件。虽说并不是通讯科的人,但是上级给他分配的杂活却非常成功地“让他和通讯科中这些经验丰富、活力充沛的文员们有了难得的人生交集和宝贵的共事机会”。
这样的说辞令人感到恶心,但是DB-497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一方面,这些杂活不算太多,还差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搞定然后走人;另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一种“报恩”行为。如果不是七年前,LILAC冒着外界的各种潜在风险收容了他,他现在也不至于安全无事地坐在这里处理杂事。目光扫描着手里的文件时,他又想起了普兰特给他的叮嘱。扫了一眼脚边墙角处,包扎好的马蹄莲还小心翼翼地放在那里,在天花板上节能灯的灯光作用下,马蹄莲把自身淡雅的黄色晕染在旁边的墙壁上。
“哟,大家都还在工作呢?”就在一片寂静声中——准确地说,是在夹杂着键盘敲击声、仪器电流声、纸张翻阅声的粘滞沉寂氛围中——一句显地有些干瘪的慰问从门口传了进来,不过令人感到头疼抓狂的并不是这句话中沾带的空洞,而是发出这句话的人本身。捎带从自己工位的文件堆里抬起头看一眼,便不难和一双充满倾诉欲求的薄墨色双瞳对上眼——而这恰恰是任何一个忙于手头工作的人都不愿意碰到的。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16:28分了。DB-497不知道斐纳司为什么会来,不过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有这样一个咖啡色机器猫在场,工作效率有相当大的几率会成倍增长。尽管斐纳司在慰问工作的时候其实并不关心大家的工作情况,他的出现本身在某种意义上却非常有效地让大家不约而同地更为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用余光隐约感受到斐纳司朝他这边望过来,DB-497悄悄伸脚用鞋子把那一束马蹄莲往里边靠了靠。不管斐纳司要来说什么,这束会扩大他话匣子的花都不能让他看见。
“执行长官?你果然在这里。”斐纳司果然是来找他的,“作为一名称职的通信员,我……”
“不好意思,士官,但是我的工作刚刚做完。而且我马上就要离开,我等会有比较重要的事情。”DB-497把桌上正在处理的文件收集在一起,在桌子上故意很响地整理起来来打断对方即将出口的滔滔悬河,“如果没有急事的话……”
“不知道你说的‘比较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我只是替普兰特部长来传达一个口信。”咖啡色机器猫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她说让你不要忘记去校医院的探望。探望对象好像是之前的在任职员,我不是很明白……”
“对的没错,我说的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DB-497快速说道,“不过探望区的探望时间段快要到了,再不去的话就只能等明天……”好在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能够达成一致,这倒省了DB-497不少时间,倒是他现在在想该怎么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拿起那束马蹄莲——
“对了,普兰特还让我叮嘱你另外一件事。”
“你就不能一次性说——”
“说她给你准备的礼物,去的时候不要忘记带。”
“在这里。”DB-497顺手从墙角拿起了那束花。在一片灰白色调中,马蹄莲的黄色倒是为办公室增添了不少活力,“好,我该走了。”他立马起身,迅速移向办公室门口,宽厚的身躯却意外地撞到了办公桌上的一摞资料,引发的声音引起过道旁边一个正在办公的中年女性的侧目,不过后者及时地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有引起斐纳司的注意。及时的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稳住那一摞资料后,他扬长而去。
说起来,斐纳司还的确是一个奇才。明明话多到几乎已经能够掩盖自己所有闪光点的程度,这只咖啡色机器猫却凭着自己过硬的专业素养在政治部中脱颖而出夺得士官长这样的军衔。虽说DB-497也确实很佩服斐纳司这一点,但是为了保命,他绝对不会当面说出来。不过由于LILAC会因为自身的军事性质给所有在职员工分配军衔,斐纳司从事的也都是一些文职工作,所以DB-497也就不用担心有机会把自己有限的同情心匀给斐纳司所带领的士兵了。
从办公楼到校医院的路程并不算长,行走十多分钟后他便看到了连接校医院后花园的造景小路。四月闷热的天气已经让DB-497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随手擦去,却没有解开上衣散热的打算,倒不是担心脱掉外衣后的身材会引发路人的关注,只是单纯不想被后勤部的疯狗扑上来咬而已。后勤部那些滥用职权的“纪风检察员”在校园中四处巡查,看到稍有不合规矩的行为就上前去妄加干涉,DB-497可不打算让他们抓住任何把柄。
“这位大哥?”一个偏中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平心而论,虽然“大哥”这个称呼确实会让已经步入中年的DB-497感到舒适,但是在硬汉遍地的LILAC校园,他还是喜欢被人以隐去辈分色彩的“兄弟”相称。
DB-497偏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棕发男孩正在看着他,目光中虽然透着紧张,但更多的是挑剔的神色。他认得这副清秀的面庞,不仅仅是35曾经和他吐槽过班上这个大神,他还以在学校论坛上的奇葩女权言论出名。“有什么事?”他问道。
“是这样的,我在刚才就看见了你手里的这束花。这些花瓣的形状非常地像女性的某个器官,如果我是这束花的栽培者……”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怀疑自己曾经是否在某个地方做了对不起女性的事情。稍微偏头往津岛樱圳身后看了看,DB-497本以为会看见几个和他站在同一阵营的女性,却意外地看见了军事部门那些平时最喜欢和他没话找话的军官们——没错,清一色的男性。
看来眼前这个人是被当枪使了。想通了这一点后,DB-497内心充满了对津岛樱圳的嘲笑。相比起愚人节“玩笑”,这种行为已经算是愚人节“找茬”的程度,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愿意在别人的指使下凭着一张嘴在无辜的人的正常行为中挖掘出对女性不利的信息。
“这束花上的黄色实际上也充斥着对女性的偏见与歧视,在我看来,你不应该……”
这束花,黄色马蹄莲,是用来当作慰问因故需要在校医院度过余生的情报部总司前工作人员们的礼物。作为部长的普兰特不方便出面,这件事情和副部长没有关系,而新入部门的三个人资历还不够,所以这件事情就落在了他DB-497的头上。这些情报部的前辈们入院的原因在政治上本来就很敏感,除非来仪式性地探望一下来堵住悠悠众口,你根本没法知道舆论会朝哪方面发酵。至于在愚人节这天来探望这一点,舆论应该很小心地避开才对,稍有偏离原本的解读,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人利用。
但是现在,这束承载着政治意义和他对前辈的尊重的马蹄莲,竟然被用来洗白女性?
太过分了。
“小子,你知道吗?”DB-497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的滑稽和畅快令津岛樱圳感到疑惑不解,“我非常喜欢你的愚人节玩笑哟。”说着,他空出来的那只手猛地朝津岛樱圳胸前扑去。
“干嘛?”樱圳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胸前的衣服——准确地说,是衣服上的一颗扣子——已经被揪住了,“想打架?你知不知道这附近的纪风检察员——”
“没有哦,只是作为回赠,送你的一个愚人节玩笑~”DB-497一脸阳光地笑着,手指却在扣子上暗暗发力,“我是不会把你的扣子轻——易——破——坏——的——哟。”
一切发生的都很迅速,在下一个瞬间,扣子已经牢牢地被握在DB-497的手中,而樱圳军服最上方原本是扣子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扣孔,缝衣线无精打采地从空中探出头来。
“怎么样?喜欢这个玩笑嘛?”伴随着轻快的语气,DB-497食指和拇指一用力,下一秒,那一粒劣质纽扣已经化为齑粉。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灿烂,“纪风检察员们一定非常乐意过来和你探讨一下你的服装问题~。”
依旧是那么灿烂……吗?
“另外,别忘了告诉让你来的人,我很喜欢他们送我的愚人节礼物哦~”依旧是轻快的语气。可能是四月份的天气太过闷热了吧,津岛樱圳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放心,我会记住你对女性所做的贡献的。”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津岛樱圳转身离开。
“再好不过。”目送津樱圳远去后,DB-497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身朝校医院走去。
5
时值一天的傍晚时分,夕阳已经开始落下。虽然在高楼林立的城市看不见地平线上的太阳,但是夕阳洒下的金辉却染红了整片天空的云彩,给人们留下了丰富的视觉盛宴。随着夕阳的逐渐落下,天空之上暗蓝色部分的比例不断增加,最终超过了夕阳金黄色部分所占的比例,并且把第一新东京医院纳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中。
在一片嘈杂声中,名为哆啦邡斯的灰色机器猫随着人流跳下了公共汽车。在暮间的暧昧气息中,邡斯贴身的衬衫正随着晚风徐徐飘动。他站在原地,双手叉着腰,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矗立在大地之上的白色庞大建筑——第一新东京医院。
按照例行程序,邡斯来这里是出于“对挚友生命安危的担忧”的理由来“探望自己的挚友”的。按照那些医生的说法,哆啦桑罗因为校园偏僻地带的意外自然现象而大脑严重受损,从五年前开始一直昏迷不醒,在医院沉睡至今。本来他还打算早点来的,结果因为下午回宿舍准备东西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而且路上老是想着中午发掘的花椒美味,好几次都走过了站。
可虽说如此,这却也让邡斯的计划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预约了探望,却一下午都未在医院现身说明他自己很忙,而现在他匆忙赶来则给人一种他再忙也很关心他的朋友的印象——别人或许不这么想,没关系,他们不过是需要邡斯来推他们一把。在之前医院前台和机器人神经外科主任打过来催他的电话中,他就成功地让他们相信,他确实很忙,但是却也把桑罗的状况放在了心上;不过他使用的措辞却小心而诚恳,并未引起任何可能的怀疑。
作为汇集日本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最优秀的医护人员的地方,第一新东京医院可以说是日本最为先进、治疗环境最为完善的大医院了。从心脏内科到皮肤外科,从主院到机器人专属病院,无数渴求生的希望的患者都来到了这里,为了治疗而叩响大门。虽说这是日本官员们最值得夸赞的部分,但某种程度上,它也揭示了一个无力的事实:即使是在22世纪,科技的力量依旧无法消除医院的必要性。
神色漠然的家属、满脸愁容的病患、疲惫不堪的保洁……混迹在这些人当中,邡斯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医院。在机器人专属病院一楼的前台和前台小姐简单沟通之后,邡斯签了个字,然后便按照前台的指引朝着桑罗所在的病房楼层走去。虽然只是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邡斯却感觉自己已经看遍了人生百态。
“这位家属请您振作些……”
“妈妈,为什么那个大姐姐头上一点头发都没有了呀?”
“医生,这是我做的核磁共振报告,请您帮我看看……”
“这位小朋友,不要紧张,打针就像被蚂蚁咬一样,一点都不疼的……”
“这个孩子……他在我们家已经生活了六年了……医生你……”
前一秒见到的还是新生的喜悦,下一秒扑面而来直面病痛的绝望,除开医院,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承载这样的矛盾。邡斯本来觉得这些和自己都没关系,但是一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禁谨慎起来,幸好,这里的氛围有助于他迅速进入状态。
“嘿邡斯?晚上好啊。”一个轻快的声音在邡斯前方响起,他抬头一看,北希上村护士正抱着一本病历本站在他面前。五年前桑罗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就是她所在的值班队负责将桑罗推送到手术室的。“你这个月又来看望桑罗啦?”
“对啊,还是放心不下他。”邡斯挠了挠头,抱歉地说道,“可惜今天学校那边有点忙,来的稍微有点晚。”
“没事啦,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上村笑了笑,“像你这样关心陷入深度昏迷的朋友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要是我是桑罗的话,我就是昏迷了也得开心的笑醒过来。”
上村说的确实是事实。日本社会的迅猛发展让身陷其中的每个人都化身为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仅是自己这边抽不开身来探望深陷昏迷的朋友或者亲人——这些人内心深处也清楚,即使每天探望,他们的状况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而且第一新东京医院这边也保证了会提供全方位的服务,所以除非昏迷状态中的病患状况有重大改变,否则人们是抽不出时间也没有心情来探望他们的。
“哪有,您过奖了。”邡斯眼睛瞟着旁边的墙壁,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上村撇撇嘴,“当然是和以前一样咯,身边一直都叽叽喳喳,是个人都觉得吵得脑仁疼……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和上村护士道别后,邡斯便匆匆离开了现场。在机器人专属病院住院部八楼西侧的神经外科诊区,按照在前台的预约,邡斯见到了机器人神经外科主任。
……准确地说,是在和两个医生争论着的神经外科主任。大概是看见邡斯了吧,主任看上去很随意地结束了对话,三言两语便把那两个医生打发走了。
“啊,主任晚上好啊。”犹豫了一下,邡斯走上前打了个招呼,“真的抱歉,我今天有点忙,来晚了……”
“没事的,不用道歉。”主任摘下眼睛,用眼镜布擦了擦,但是那张刻满了疲惫的脸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虽说话语里面并不存在第三者,但是邡斯感觉到了主任对那些医生的不满。邡斯决定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我刚刚来的时候你还在和其他医生谈论工作,我没耽误你们吧?”
“没有没有,倒是多亏了你,我难得可以喘息一下了。”主任又把眼镜戴上了,“和你上次来一样,他们还在找我要你朋友的主治权。哼,这些年轻人不想着扎扎实实做好本职工作,老想着不切实际地一蹴而就。”和上村护士说的话完全吻合,看来邡斯猜得没错。
“也是啊,您都治不好,他们还怎么帮得上忙呢?”邡斯垂下了头,看上去相当沮丧。
“话是这么说,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啦。”主任这一番转折让邡斯颇有些意外,他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安慰还是“放心,我们肯定可以治好他的”肯定。
“您是说?”
“常规的医学手段拿他没办法,但是你们LILAC的学科交叉项目可不一定哦。”主任伸出一根手指,在邡斯眼前晃了晃,“如果说从其他学科的角度作为切入口,配合你们前沿的研究手段,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哦?”
看起来你们医院已经烦了,打算把这块烫手山芋抛给我们LILAC?
求之不得啊。
“主任……”
“怎么啦?”
“我确实已经产生类似的想法了,只是刚开始还不敢面对它。毕竟,在情感上,他是我的朋友,而不单纯是一个实验样品。”邡斯接着说道,“但是后面我想通了,如果能够凭我一己之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让他好起来,那我也算是做对一件事情了。”
“邡斯,你……”
“如果五年前我能早点赶到,如果他的最佳治疗时机没有——”
“够了邡斯,不要再感到愧疚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主任打断了他,严肃的说道,“如果桑罗知道你这么多年来都为一份和你无关的过失感到愧疚的话,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知道。”邡斯点了点头,轻轻地抽泣了一下。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有愧于他,那么从现在起努力,为他争取一个实验项目,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啊。”主任紧绷的脸放松了不少,面庞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一些,“我相信,你这几个月来说自己很忙,忙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是这样。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够接手自己的项目了。”邡斯揉了揉眼睛旁的眼泪,勉强地笑了一下,“是和电磁学相关的。”
“真棒啊,这样的话到时候医院就能够省一大笔开销……”
“嗯?”
自觉失言,主任立刻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情,你一个人应该没问题。”他向对方展示了一个微笑,“一个月没见了,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好的,谢谢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