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殤
「下雪了,大雄來看啊。」哆啦a夢守在窗邊,指着院中緩緩疊起的雪。不遠的屋頂上,已積有不薄的一層。
「嗯,那一定更冷了。」大雄仍蜷在被窩裡,僅是翻了個身,面向窗外,「相比冬天,還是春天更適合我吶。」
哆啦a夢沒再說話,開始向更遠處望。街道上早已沒了行人,只有幾串或淺或深的腳印。街道兩旁的樹枝因積雪而向下垂着。葉子早已掉光,只留下一層白色的樹幹。
「雪,可真大啊。」哆啦a夢嘟囔着。
遠處的街道拐角出現一個舉着傘的模糊人影,在大雪中顯得有些無力。隨着人影一點點靠近,哆啦a夢驚呼一聲,衝下樓去。
大雄揉了揉眼睛,從被中探出頭。哆啦a夢剛打開門,將靜香迎了進來。
大雄也驚呼一聲,扯了下衣裳,打開門候着靜香。
「這麼大雪,你怎麼在外面?」
靜香伸出手,掌心有一片美麗且精緻的雪花。
「好漂亮啊!」大雄接過雪花。
「恐怕不是吧,雪早該化了。」哆啦a夢說。
大雄把雪花遞給哆啦a夢,而哆啦a夢接過時,好像顫抖了一下。這片雪花稍大稍重,不僅不會融化,甚至還散發着強烈的寒氣。
「是我在學校掃除時撿到的。」
「咦,大雄你為什麼沒有去呢?」
「嘛,太冷了嘛。」
雪花好像震了一下。
我有一名久未謀面的朋友,她生得很美,膚如雪,發如紗。
她從風雪中誕生,是雪的精靈,是大自然最寵愛的孩子。
她對我很好,想做守護我的冰牆。只是冰牆抵禦了傷害,卻也擋住了一切有溫度的情感。冰牆亦是冰牢,身處其中的人獲得了悉心的保護,卻也要被困在刺骨的凜冬。
她讓我成為了她的世界,只是我放不下生命中的其他。
再後來,雪花被溫暖的她融化,成了水,成了雲,成了心海上生生不息的浪花。
大雄緩緩說完,好像打開了心結一般鬆了口氣。他再看着靜香。
靜香解開辮子,長發散落成一片青色。
她伸出手,試着去觸摸他的臉龐。
他被凍得猛一震。
冰一般的皮膚漸漸融化。
「果然是你。」
「我本來在學校等你的。」她輕輕地親了大雄的額頭。
窗戶不知被誰打開。
大雄痴痴地望向窗外。
風雪小了些。
「大雄,雪停了呢。」
「嗯。」
「聽說這是雪女的心願被完成了吶。」
「嗯。」
雪仍在下,已經一天又一夜。
雪越積越厚,覆住常青的樹葉,又漫過路人的鞋。
可繁華的街道上仍人來人往,比白天還要熱鬧。
他一個人坐在咖啡廳。在一個靠窗的雙人桌旁,被端在手中的熱咖啡在落地窗上起了一層淡淡的霧。他一手端着底盤,一手用小勺在咖啡中一圈圈地繞着。咖啡的香氣就這樣一縷縷縈繞於身旁。
他仍盯着窗外,純白的雪能讓人平靜,連繁雜的街道都變得有些祥和。
對面的人還沒來。
「先生,另一杯現在上嗎?」
「稍等。」他低頭看了眼手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2分鐘,「嗯,現在上吧。麻煩了。」
半匙奶,一塊方糖,他輕輕攪着。
咖啡廳的門被推開,她走了進來,沒有四處環顧,而是直接向窗邊看去。
「吶,你果然做在這兒。外面有點堵,沒遲到吧。」
「沒,時間剛剛好。」他微笑着,將咖啡端給她。
「味道剛剛好。」她抿了一口。
「那就好。」
「話說,大雄君,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體貼的了?」
「大概是那年冬天吧。」
「嗯?哪年?」
被忘卻的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大概就在這兒,我傷害了他。」
「嗯?」我抬起頭,露出一點感興趣的神色。
「他是個好人,也很聰明,對人還很溫柔,我幾乎沒見過他發火。他的體能也不差。而且,他從小就是名英俊的男生。這樣的他,對那時的我來說,幾乎是完美的。女孩子心裡的白馬王子,大概就這個樣子吧。」
「你那時不也是位小公主嗎?」
「這不一樣。在他面前,我還是只能小心地憧憬。好感也就這樣被壓在心底了。」
「那後來呢?」我問了一個所有故事的承接句。
「他向我告白了,我也沒想到為什麼……那是一次話劇結束後,他還還穿着戲服,身後拖着長長的禮服。我忘不了王冠上的那顆寶石,將變了色的燈光打在他的睫毛上的樣子。他用極輕柔的聲音對我說,『我喜歡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等着我。』我的心裡突然被各種情緒占據,驚訝、慌亂,還有害羞……我不知如何收場,甚至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還說了什麼,我又是怎麼離開了舞台……直到他把那天的一等獎獎盃當做禮物送給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事情真的發生過。」
「最後你回絕他了?」
「嗯,我對他說,『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是很老套的藉口吧。」
「那你知道,也許他心中最好的人,就是你嗎?」
「當我想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感情這種事,錯過了,應該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你現在感覺呢?」
「還是有些歉意,但也只能這樣吧。畢竟,我們都有了新的故事和新的生活。已經沒法像小時候那樣相處下去了。」
「好的。」
出木杉英才逝世5周年之際,社會為了紀念這位科學界的巨人,希望他的朋友骨川能重新出山,為他的老友拍一部記錄傳奇人生的影片。雖然不是這位老導演最擅長的科幻片,但他還是很果斷地答應了。
即使他們出於仰慕一定會答應,他也沒有去聯繫任何影星,而是選擇親自擔任評委,打算憑藉海選中選出最合適的演員。更奇怪的是,他的海選題目是,「如果我是她」。
「採用嗎?」副導演問。
老人搖了搖頭。
「唯獨這篇故事,需要一位完美的她。」
遙望
夏日的一天,聒噪的蟬鳴總讓人心神不寧,但聽久了,邊也成了有節奏的背景音樂,反倒有些愜意。
學校里,一位少年將目光投向校園外不遠處的森林,聽着夏風夾帶的蟬鳴發着呆,好像在思考些什麼。
「野比大雄,請你站起來。」老師的聲音不知第幾次才拉回少年的思緒。
少年不得不站起,卻又偷偷瞥了一眼那個方向。
樹木仍然平靜,摻雜着蟬鳴與風嘯,枝葉在旋律中輕輕擺動。
「喂,我來了。」後山樹林中,大雄用手攏作喇叭狀,輕輕喚着,好像在呼喚一個秘密。
一陣枝葉摩擦的沙沙聲,從灌木叢中傳來,接着是一串清脆的鈴聲,一隻戴着鈴鐺的小狗撲到大雄懷中。
「喏,給你的禮物。」大雄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火腿腸,「有點少,不過明天我一定會多買一點的!」
小狗像做錯了事一樣,低着頭,又突然抬頭,在大雄臉上舔了一口。
「嘿嘿。」大雄開心地笑了。
「這就是我們祖先如何在被敵人追擊時活下來的。也正是因為這位人類,我們從未對地球有過任何侵略行為,甚至在那次事件後,從未有任何大型飛船進入過太陽系。」
「老師,人類真的這麼善良嗎?」
「人類可能沒這麼善良,但為了人類施予我們的善意,至少我們不能回報任何的惡意。」
月光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光穿不過的薄霧,籠下一層輕紗。雖夢幻,卻因你的缺席而倍感沉重。輕輕地,夜覆在整片城市之上。零星的燈光,點綴着今晚的殿堂。
唯一缺少的,是宴會的主角。
舞台之中,燈光仍熄。一道白色的身影,鑽出黑暗,喚醒了所有的燈光——還有歌聲。
看着你驚訝的眼睛,我想偷偷地笑,卻無奈表演已經開始。我趕上空中泡泡里的你,為你鋪上雲梯,墊上與你一樣潔白的雲朵,與你相依。
你聽啊,這是我的朋友們贈與你的歌聲,有沒有感到一絲歡快呢?沒人在見到你之後會繼續傷心的——可能有吧。
坐在你旁邊已不是第一次,可這次,我為何如此不安呢?我側頭看着你,恰好碰到你月般姣好的笑容。我的心狂跳着。
我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說。
終於,我轉過身,將你指引到那個方向,向着那扇門。
你什麼也沒問。你以為這僅是一場普通的約會,你自然會將門後的世界與鮮花、禮炮聯繫在一起。
你緩緩地走過去,你的背影也是如此的清新,身體一搖一擺,像舞步般美麗而不妖嬈。
想到你打開門後,驚訝的表情。那一定十分可愛,不失美麗。想着,我笑出聲來,可面部的微微顫抖,淚水再止不住,緩緩划過臉龐,聲音也因此哽咽。
我多希望你回頭,能再見你容顏,除了我的淚水,不忍被你發現。
打開門後,你將被送至遠方,海的對岸,見到你——的幸福。
有些話,不講也無妨,你不必記得,遠方有一個人牽掛你。守住你的幸福吧,這是我的最大的祝福。
我強顏歡笑,唱完最後一聲歌。
··· ···
門微微張,撕開一道傷,再合不上。
請柬
你真的這樣決定了嗎?他想這麼問,卻又問不出口,只是靜靜地看着一片細長的樹葉輕輕落下,落在兩人之間,如同刀刃,割開兩人相連的氣息。
「這是請柬,務必要來!」她微笑着,如一朵微開着的花兒,將美麗的芬芳散透了,卻在美麗中隔離。
他點了點頭,不知道擠出的笑容是什麼樣子。
她一直到離開,都好像沒有發現他的失態。
可能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完美的吧。失態?怎麼會發生。
他苦笑一聲,盯着請柬上的三個名字失了神。
野比大雄&源靜香
出木杉英才
婚禮,靜香穿着裙角拖地的白色嫁衣,焦急中扶額卻亂了頭紗。
「還沒來嗎?」
「沒呢。」大雄穿着白色西裝,胸口佩一朵淡藍色的花。他走到靜香旁,整理了她的頭紗。「親愛的,沒事的,他不會出事的。他可是小衫。」
「是啊,他可是小衫……」她喃喃道。
「你的手機,響了。」大雄拿起玫瑰花中的手機,遞給靜香。
「如果花能開在死胡同的盡頭
請給它一束陽光
---出木杉」
那天,靜香走後,他編輯好短信,卻猶豫在發送鍵。
他想瀟灑地離開她的世界,給她一個完美的回憶,可他又不舍,不想留給自己一個殘缺的結局。
沒有發送,也沒有刪除,他將手機放到一旁,靜靜地躺在床上。
這麼久了,最後還是沒爭過大雄啊!如果我是她,會選擇哪一邊呢?
應該是自己吧,畢竟我沒有被討厭的理由。
可大雄也沒有啊。他還會使人有種幸福感。
可就這樣放棄?離開?不,如此破碎的故事,我不能接受。
怎麼能完美收尾呢?不可能,這個易碎的故事,註定有受傷的一方。
既然要碎,就碎得再徹底一點吧……
他用這未破碎的故事,織成一束透明的玫瑰。
「靜香,我來了。抱歉,遲到了。」
在故事的尾聲
我的父親和他的朋友不同,他不是會被記錄到教科書上的學界精英,不是坐擁無數追隨者的影片導演,也不是白手起家的商界富翁。
我的父親只是一名普通人,是一名忙於生計、奔波於應酬的普通人。
雖然在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件事,但當我長大一些後,聽到父親親口說明的時候,他的臉上倒沒有不甘與氣餒,反而布滿了坦然與平和。
想來,父親去世的那天也是一樣。沒有痛苦也沒有不甘,他最後留給世界的態度,更像是坦然與滿足。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我收到消息時,心中還是被紛雜的情緒充滿,只得呆滯地倚住背後的牆,視線也不由自主地放空。窗外,陽光下的樹葉青翠欲滴,被風輕揉着。明明是一場永別,父親卻讓它變得那樣和藹。
遵循着他生前的願望,父親化為了煙塵。
為了他的願望,我帶着煙塵踏上了旅途。將它揮向大海,讓它遇見深海里的生靈;將它灑到樹下,讓它融入樹木的生命;將它拋向一座山頂的空中,讓風將它送到天空、送到森林、送到鳥兒的巢屋中……父親不在乎自己的完整與否,他說那裡的每一處,都有他的朋友。
父親平凡的一生,也就此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