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這是七月的第十六個日子,夜空中的星辰,形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圖畫,時不時有人駐足,抬起頭仰望星辰。
大雄仍然在睡眠中,而多啦A夢卻早已因為睡眠充足而起床,他不知道為何大雄還能睡那麼長的時間。而多啦A夢也對自己感到詫異,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從他見到宇宙到現在,竟然已經經歷了二十個小時的時間。
多啦A夢靜靜地坐在壁櫥裏面,手中拿着一張幾個人的合照——由大雄,多啦A夢,胖虎,靜香,小夫,出木杉組成的合照。
這是昨天回到了日本以後,出木杉看到了宇宙準備好的相冊所提出來的建議——大家一起照張相吧!
他的意見一提出,便得到了其他人的響應。
此時,他們已經認同了其他人作為同伴,他們之間深厚的友誼早已不是隨便就可以切斷的,因此,每個人都堅信,如果自己消失了,那麼記住自己的人會是這些同伴,或者是這些同伴中的某個人,大家堅信。
因此,在多啦A夢所準備的照相機下,每個人都與其他人兩兩合影,每個人都擁有着六張照片,一張集體,一張與其他五個人。
這些照片上的笑容,用一個詞來說,只能是慘澹吧。
確實,他們在聽過了靜香的一席話後,確實不再恐懼那些消失的人。可是,他們也同樣害怕,自己涉足了這件事,是不是也會被抹消掉,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個獨裁者按鈕一樣,輕輕地一按,就消失了。
但是,這件事與獨裁者按鈕卻完全無關,獨裁者按鈕是完全可以通過時間去復原的,但是,這件事,卻是逐年發生。
「…………如果我消失了,大雄,你會記得我嗎?」多啦A夢轉頭看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大雄,無奈地笑了,其實,到底是自己照顧大雄,讓他變得勇敢,還是說,大雄照顧自己,讓自己品嘗到了更美好的友誼呢……?
此時,靜香家——
「唔……似乎睡太久了……」靜香拿着放在床頭的鬧鐘,不自覺地感嘆道,自己確實睡了太久了,比任何一次睡眠時間都要長,她從未睡那麼長的時間,昨夜,她一個人去了中國的飄雪的家中,從飄雪的手中得到了一些情報。
根據飄雪所說的,世界上其實已經有許多人都察覺到了世界上正有一些人正在消失這一事件,所以,由十年前一個博士發起的一個俱樂部開始,逐漸發展為一個大型的組織,一個暫時以德國的宇宙為首,中國的紅龍和鎮魂為輔的組織。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便是追查為何有人會消失這一事件。多年來,他們收集了大量的事件,也從中歸結了一些相同的東西。
那時候,飄雪和靜香,談了許多的東西——
「靜香,你會不會害怕自己消失呢?」飄雪忽然微笑着問靜香,她的問題讓靜香一下子愣住了,靜香也不知道這個答案。
「也會有點呢……」靜香無奈地一笑,並且回答了飄雪的問題。同時,靜香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靜香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每次提到這個事件的時候,自己的心臟跳動的速度也會加快,就像是碰到恐怖的事情的時候跳動的速度一樣。明明自己已經對消失的人釋懷了,但是,她仍然會這樣。
但是,她為了讓大家放心,所以努力裝出自然的樣子,她希望大家也可以放心。
「很正常呢……別說我了,就連宇宙,他一開始也會覺得很害怕,但是,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全組,恐怕只有紅龍最淡定吧,他一開始就什麼都不怕,所以,有些時候,總會有些人大喊『紅龍是神』,甚至有人把這個當作是信仰了,怎麼說,他們說,有紅龍的庇護,什麼都不怕。所以,他們用此來消除自身的恐懼,他們的心態,其實很好呢,就像是影子,友誼,或者是剎那,他們總是保持着愉快的心情。」飄雪用手托着下巴說道,同時,輕輕地微笑。
似乎沒有其他話可以再談了,靜香正打算離開的時候,飄雪說了一句話:「靜香,一定不要再恐懼下去……我們一直都懷疑,陰暗的心理,似乎,也是消失的一個條件。」
靜香聽完了以後,她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轉瞬而逝,轉過身,對飄雪道謝。
回到了日本後,靜香將這句話轉述給了其他人,而多啦A夢,也再度去了一趟北海道,得到的答案是,當時,夏木田的哥哥夏目水,當時正面臨着巨大的壓力——失業以及失戀,以及來自父母的巨大壓力。這三件事,讓夏目水陷入了無法自拔的痛苦之中。
而消失的人中,也有出現,某個人的好友消失了以後,他也消失了,慶幸的是有一個人記得他,而又了解過,才能了解這件事。
至於山下新,當時,山下新正要和他的妻子離婚,面臨了孩子的撫養權的爭奪,以及巨額的贍養費。
嘉芙蓮的好友莎莉也一樣。與男友分手,家裏出了大事,她為了擺脫痛苦與嘉芙蓮去購物,結果,當時莎莉看到了前男友正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十分難過。因此,他們才到了那條小路裏面。
經過許多個例子的調查,正午時分,他們也相信了這個推論,同時,得到了一些消失的人的共同點。
一,都消失在晚上。
二,都消失在佈滿星辰的夜晚。
三,都消失在沒有月亮的夜晚。
四,都消失在極度低落的情緒下。
五,通常都只有少數人記得消失的人。
也因為從半夜就活動到了正午,人人回家去補覺。自然,也導致了最後的這種情況,那便是,大半夜便醒過來了。
靜香醒了後,先是回憶了一遍最近的事情,然後不由自主地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家門。她朝着大雄家的方向走去,她估計,多啦A夢應該已經醒了,她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感覺,正在一步步地靠近自己,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知道怎麼辦得好。因此,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去尋找整個團隊中擁有最神奇的力量的人——多啦A夢。
獨自一個人,緩緩地走在前往大雄家的路上。說真的,靜香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就出門了,某方面來說,這是一個十分不明智的舉動,可是,她已經走到半路了。
「喵…………」
一個微小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嚇的靜香不由得向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烏黑的毛髮透露出這隻貓的非凡,可是,鮮血淋淋的腿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靜香不由嚇了一跳,此時,靜香就是想帶這隻受了傷的貓咪去包紮傷口,隨後,她便朝着貓咪走去。
怎料,當她一靠近貓,這隻黑貓便向另一處的黑暗跑去,靜香緊跟其上。
貓所奔跑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在某些岔路,還特意停下來等待靜香跟上去。短短的幾分鐘的路程,靜香已經脫離了原本的路線,脫離了有路燈的道路,現在靜香所站在的地方周圍,沒有一盞路燈,是一條漆黑的小巷,而周圍的民居,窗戶被吹得響動,殘破的屋頂和圍牆,可以看出這裏荒廢了很久了。
現在,這裏唯一的光,就是黑貓的雙瞳。
當靜香走進小巷後,那抹墨綠色也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此時,靜香才發現自己已經偏離了原本的道路,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自己完全不清楚的地方,她也發現了周圍荒無人煙這一事實。
此刻,她正站在小巷的盡頭,而那隻黑貓,已經不見了。靜香立刻意識到了危險的出現,她轉頭即可跑,她企圖離開這裏,離開這條駭人的小巷。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靜香感覺到疲倦,可是,她發覺自己根本沒有離開這條小巷,回頭後,自己仍然在小巷的盡頭,自己仍然在原地。
「不……不對,我剛才……明明……」
靜香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的體力的消耗,也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小巷的長度,大約十米的長度。她只需要一段小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可是,沒有,她仍然處在原地,她仍然沒有離開這裏。
「………………救……救……命……」一直潛藏在心底的恐懼瞬間滿上心頭。
「靜香,你會不會害怕自己消失呢?」
飄雪的話赫然出現在靜香的腦子中,她忽視了後面的內容,只是不斷地回憶起這句話。
你會不會害怕自己消失?你會不會害怕自己消失?你會不會害怕自己消失?你害怕自己消失?你害怕自己消失?你怕自己消失?你怕自己消失?你自己消失?你自己消失?自己消失……自己消失……自己消失……你自己,會消失。
「不!不要,我不要消失!我想繼續活着!大雄!救我!大雄!!!!!」
「啊!!!!!!!!!!!」
………………
「誒!?」
大雄猛地坐起,一旁的多啦A夢瞬間被嚇了一跳,「哆,多啦A夢,是你叫我嗎?」大雄斷斷續續地問道,而得到的只是多啦A夢的搖頭。只不過,一股不祥的預感漫上了多啦A夢的心頭,不知是怎樣的力量,驅動着多啦A夢從口袋中翻出幾個人的合照。
他拿出第一張照片後,就呆住了。
那是大家的合影,上面赫然出現了一個黑影,而黑影的位置,是原本靜香的所在,既然靜香在照片上,成為了黑影,那便是……
多啦A夢不想讓大雄過早地看到這些,他立馬打算收起來,但是,晚了,大雄已經從自己那裏所擁有的,自己那張和靜香的合影中發現了異樣。
「靜香……靜香……靜香!」
大雄不顧換睡衣,也沒有太多的思考,便抓出自己所保存着的竹蜻蜓,飛出窗外,朝着靜香家的方向飛去。
途中,大雄看到了漫天的星海,這不是都市所能見到的夜空,每一顆星星,都格外地閃亮,但是,一股悲傷的氣息卻在星空中蔓延。
後面的多啦A夢已經趕了上來,他也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大雄都無法冷靜下來,事到如今,只有看到靜香的房間,方可知道靜香到底在哪。
他們所見到的是已經空蕩蕩的房間,房內什麼都沒有,一絲生活的氣息都不存在,自然可以知道,這裏並沒有生活一個人。
兩人停在靜香家的房頂,使用隨意門回到了家中。
大雄沮喪地倒在地上,他不知道怎麼辦,瞬間,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或許是真的,如果自己沒有和靜香結婚,一生的執念會在瞬間崩潰。當然,他很久以前也做過如此的覺悟,他也知道自己會好好地生活,但是,當他真的面臨這種情況的時候,他感覺到很無助,他開始恐懼,他恐懼有一天多啦A夢他們也會消失,他恐懼大家消失後,唯獨自己記得他們,他恐懼自己消失後,沒有人記得自己,而自己卻可以看清這個世界,看着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他會十分痛苦。
此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明天醒來,靜香還會在那個岔路和自己問好,自己和胖虎小夫還能悠哉游哉地打棒球,他寧可被狠狠地打一頓,也不希望出現如今的局面……
靜香,你在哪……?
「源靜香,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嗎?」
無論是圈圈還是叉叉,都沒有順勢浮起,就像,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大雄考試拿了零分?」
「是的!」
圈圈浮了上來,由此可見,這個道具並沒有壞掉,而多啦A夢又接二連三地問了許多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都得到了正確的答案。唯獨「源靜香是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這個問題無法取得答案,這並不能確定靜香還存在。
多啦A夢開始感覺到了興奮,這個道具可以占卜到許多的事情,然而,這件事並沒有答案,沒有所謂的答案,那就是事情未成定數,那麼,就是這件事還有救!他激動地不顧自己聲音的大雄,抓住大雄的手,說道:「還有救!靜香還有救!真的!靜香她,還可能存在!」
這句話就像是一劑定心劑,一瞬間讓大雄感覺到這個世界還存在着「希望」那麼一說,他立刻跳起來,瞬間精神百倍,剛才的沮喪和痛苦瞬間被橫掃,他也不顧一切地用了隨意門闖進胖虎的家中。
「胖虎!」剛一出聲,胖虎便怒氣騰騰地打了大雄一拳,「你大半夜幹什麼!打擾本大爺是很大的罪過!」胖虎正打算再給大雄一拳,但是,大雄的一句話讓他停下了自己的舉動——
「靜香消失了。」
話語剛落,胖虎先是一愣,立刻抓起扔在地上的照片,果不其然,靜香的位置變成了漆黑的影子,唯獨那依稀可見的輪廓,可以辨認出這個人是靜香,但是,正當胖虎和大雄盯着照片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照片上的一個位置,開始模糊起來,漸漸地,一絲血紅色出現在了照片上的模糊處,隨着模糊的位置增多,血紅的小點也越來越多,宛若某個人的鮮血滴落於此,悲哀,痛苦,恐怖。
「……………………小夫……」胖虎瞪大了雙眼,一旁的大雄也感覺心涼了半截,他知道,自己又一個戰友消失了。
一個夜晚,奪走了自己的兩個好友,自己的兩個好友的存在,就那麼消失了……
多啦A夢同樣也看到了這一幕,他當機立斷,帶着胖虎和大雄前往出木杉的家中,這個時候,出木杉早已是換好了衣服,一臉沉重地看着正在模糊的照片,而隨意門的出現,並沒有讓他意外,他只是大喊:「快,到小夫的身邊!」
隨着隨意門的打開,大雄等人出現在了一條昏暗,漆黑的小巷中,而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夫那因為痛苦而扭曲了的臉龐——
暗黑色的火焰籠罩在了小夫的身邊,已經消失了的雙腿處,是一團黑色的火焰,乍看這下,十分恐怖。
“大!大雄!胖虎!出木杉!哆啦A梦!救我!快!!!救救我!!!救救我!!!!啊!!好痛苦!!!真的!!!好痛苦!!!我不想消失!!!我真的不想消失!!!!!啊~~~~~!!!!!!”
這個時候,小夫只剩下頭和一隻伸高了的手,一副像是溺水者求救的樣子,可是,此時他是被黑暗的火焰所灼燒。
「小夫!」胖虎一把衝上去,打算抓住小夫的手,可是,小夫卻已經完全被燃燒殆盡,照片上的小夫,也成為一團黑影,周邊的景色,也變得不再那麼詭異。
剛才的小巷中,十分寂靜,任由小夫的慘叫都沒有人出現,而且,一絲光亮都沒有,只能靠着自己的夜視力行事,一派詭異的氣息,而現在,雖然乍看之下並沒有那麼大的變化,但是,氣氛上,卻產生了改變,剛才的是詭異,恐怖,現在則是痛苦和無奈,消失了那詭異的氣氛。儘管,他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們利用隨意門,再度來到了德國宇宙的家中。顯然,宇宙並不知道靜香和小夫這兩個人,畢竟,他們沒有所謂的羈絆。
經過大雄等人簡單的講解後,宇宙開始喝那杯剛剛端上來的咖啡,雖然,旁邊貓娘詫異的表情他注意到了,但是不知道是為什麼,哦,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咖啡沒有加糖——宇宙沉思時,一貫會忘記很多事,包括味覺。
「按照你們那麼說來,你們的同伴,首要原因,可能是心裏問題。」
「心理問題?」宇宙的解說立刻引起了幾人的注意,他們不明白,顯然,靜香當時並沒有把飄雪的話講清楚。
「消失的人都是帶着負面情緒消失的,例如,痛苦,悲哀等,很多消失的人,最後連帶着很多人一起消失,因為一個接一個,痛苦鏈不斷地繼續,導致很多人消失。那個叫做靜香和小夫的同學,很可能是因為恐懼吧,恐懼自己會消失。」宇宙說的很淡,他也知道自己的話會讓眼前的幾個人有什麼想法。
他們開始自責了,大雄一開始也是很害怕的,甚至完全不想繼續調查了,可是,靜香的一席話讓他感覺有調查的必要,他要為消失的人沉冤得雪,因此,恐懼什麼的,不再存在。
胖虎等人也是。
多啦A夢忽然發覺,自己的手,似乎一瞬間透明,又恢復了原狀,但是,幾人正在反省中,並沒有看到,多啦A夢只是皺了皺眉頭,把手放在了大雄等人看不到的地方,繼續聽他們說話。
然而,這一舉動,卻看在宇宙的眼中。
靜香和小夫的消失帶來了悲哀,但是同時也是一把重錘,將四人那未成形的舊劍打磨成為了鋒利的利劍,他們收拾好了小心,全力投入了調查。自然,多啦A夢,也發現自己的消失,似乎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