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蛋殼裏的靜香

秋ヅ雨靈首發於貼吧

茶壺裏的茶早已涼透,持着茶杯的人,卻仍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走不出去。他向着位同僚講了許久,恨不得將過去的種種都說出來。

「……後來,還鬧了一個笑話。」大雄說到這,終於將茶杯往嘴裏送,方才驚覺茶早已涼透。聽故事的人,看到這一幕,相視一笑,他們不忍打擾大雄。

「長官有想過會不會有其他結果呢?」

「別的結果嗎……?我有個想法,阿遙,你幫我去那時候一趟吧。」

大雄的臉上漸漸出現了笑容,他轉頭看着在廚房裏忙活的靜香,思考着,或許在平行世界裏的自己,會有不同的反應呢?

時間推回十五年前,大雄仍是個如風一般的少年。

那時候的他,自從在多啦A夢的口中得知自己未來的姻緣後,潛意識中便認為靜香是屬於他的,他必定會與靜香結婚。因此,當他坐在一旁,悄悄聽着靜香與出木杉的對話時,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此時正值初夏,後山景色動人,極適合寫生。

「靜香,放學後我們去後山寫生怎麼樣?我昨天去看過,這個時候的風景很好。」出木杉一邊將書收進書包,一邊與一旁站着的靜香對話。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是特意多給靜香點時間考慮,又像是因為緊張而放滿了收拾的速度。

不知靜香是否有感受到出木杉的心情,她一口答應。她也曾與其他人一同出去寫生,可始終不如意。約莫是因為沒什麼共同話題的關係,思來想去,還是與出木杉聊天比較有趣。

在得到靜香的答覆後,出木杉欣然一笑,收拾的速度終於是加快了,他只想多一點與她相處的時光。

不過背後灼灼的目光,實在很難忽略。出木杉借着轉身出教室的一剎,看了大雄一眼。大雄並沒有注意到出木杉正在觀察他。大雄的雙眼自始至終都未離開過靜香。

大雄很喜歡靜香。

這件事又一次在出木杉的腦中得到了印證,有時候這種事情其實不需要太多的解釋,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將這種情感詮釋得淋漓盡致。大雄看靜香的眼神如此灼熱,出木杉又怎會看不透他的感情呢?

出木杉想着這件事,與靜香來到了後山。

初夏的後山已有些許燥熱,一些不知名的花在山中肆意綻放,如同少年的心情一般,某種情感被不斷地放大。

靜香很快選好在千年杉下的一處地點,試着將城市的景致留在畫布上。而出木杉,卻遲遲沒有動筆。

搖曳的夏花,繽紛的城市,這些都是值得繪在紙上的東西。不過,對出木杉來說,更美的事物,在身邊。

在前一日,他早已畫好一副城市的畫作。那也是為了現在做準備。他一直都是站着的,所以稍微換個角度,朝着靜香作畫並不困難。

兩人並沒有多說話,偶爾聊上一兩句,卻又感覺不到疏離。漸漸地,靜香手中的城市已有了框架,而他的畫紙上,一位動人的少女的側影,也慢慢成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是出木杉曾在中國的《詩經》中讀到的句子,他看着靜香,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兩句詩來。

真適合她呢。出木杉暗想着。

「靜香!」

這種寧靜並沒有保持多久,大雄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與多啦A夢抬着一個巨大的蛋朝着靜香跑來。

「靜香!請你到這個蛋裏面來!」大雄和多啦A夢兩人,上來就是邀請靜香進入這個巨蛋中。出木杉看着兩人可疑的舉動,先靜香一步走到了巨蛋之前。雖然知道肯定不會有危險,不過如果是什麼不適合的道具就不好了。

「誒?這是新型的太空艙嗎?可以讓我進去試試看嗎?」出木杉扶着巨蛋的邊緣,仔細地觀察着這個道具的外觀,病嘗試着要爬進去。

蛋型的外觀上有一紅一藍兩個按鈕,還有一個錶盤,似乎是用來計算時間的樣子。時間刻度看起來是十五分鐘。

「不行!」大雄看到出木杉的舉動,嚇得不得了,衝上來一把將出木杉拉開,「這個不是太空艙啦!」緊接着,又和多啦A夢將巨蛋給抬走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出木杉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果然是有什麼問題的道具吧……

「為什麼剛才不讓我試試呢?」靜香疑惑地問道,出木杉在她的印象中,其實不是那麼直接的人,更不像剛才那樣,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就想使用道具。

「沒什麼,就是,我比較好奇而已。對不起讓你沒機會試試了。」出木杉抱歉看向靜香,他能感覺到靜香語氣中對大雄的袒護,實話說他吃醋了,可又不知能說什麼好。

靜香明白出木杉只是不想正面回答,她也不願深究朋友的秘密,畢竟人們總會有不想說出來的事情。她拿起畫本,翻開方才畫好的城市景致,想要給出木杉看看。

「……那個……出木杉,我能看看你畫的嗎?」靜香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

「嗯,當然可以。之前我也畫了好幾張城市的不同角度的寫生。」出木杉將畫本遞給靜香,一時竟忘了自己方才畫的可不是城市,而是靜香。

當然,當他想起來的時候,靜香已經翻完畫本了,可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挑着與這個角度相似的一張畫欣賞起來。

她或許沒看到吧……

靜香此時心裏其實噗通噗通地亂跳,她當然有翻到那張畫,她也知道出木杉一直以來的關注。她更知道……出木杉對自己朦朧的感情。

只是如今年紀尚淺,考慮這些未免也太早了些。而且……心中也一種牽掛着別的事情。

靜香將畫本交還給出木杉後,便繼續畫畫。過了一會,便表示時候不早,應該回家了。

將靜香送到家門口後,出木杉與她道別,便離開了。

他走遠之後,突然想到有重要的事需要告知靜香,便回頭朝着靜香家走去。當他快到時,碰到了在路上疾跑的大雄。兩人迎面相撞,想裝作沒看到也有點難。在這種情況下,出木杉率先出聲打了招呼。

「大雄,那麼急去哪?」

「出……出木杉?」

大雄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心虛,在他的眼中,出木杉其實一直是個正派的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實力說話。

「啊……我,就是,嗯,要去找個人,對,找胖虎他們,那我先走了!」大雄轉身準備繼續走的時候,卻被出木杉給叫住了。

「那個蛋……實際功效是什麼呢?」出木杉站在大雄的身後,看着停下來的大雄。其實他心中早已猜出個大概,卻始終想知道具體,如果他沒猜錯,現在靜香說不定已經在蛋中了。

大雄沒有回答。

過了許久,大雄終於出聲了:「你喜歡靜香嗎?」

「喜歡。」出木杉沒有停頓,直接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你會怎樣獲得她的心呢?」

「通過我的表現,剩下的看她的選擇。」

又是一陣沉默,大雄不敢轉身,他知道出木杉會是坦蕩的目光,這樣的目光他不敢看。

他後悔了。或許是在使用道具的時候,或許是看到出木杉的時候,或許是聽到出木杉坦蕩的答案的時候。

「那換我問你幾個問題。」

「嗯。」

「你喜歡靜香?」

「……嗯。」

「你想用道具獲得她的心?」

「……」

「嗯。」

「靜香……和我最多的話題,不是談論些別的。而是在向我求助。」出木杉頓了頓,接着說:「她會來問我,如果某個男孩子受打擊了,如何安慰合適。又或者,來諮詢,你的生日送什麼好。又比如……她還會來拜託我,去教你功課。靜香的話題……總是會不知不覺就提到你。」

大雄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出木杉並未明說靜香的心思是什麼,但是如此直白,也能知道出木杉想表達什麼。

大雄的雙手緊握拳頭,微微地顫抖着,呼吸也變得有點急促。他之前想好的計劃,終於被內心的愧疚給擊垮了。

他不希望是這樣的方式讓靜香喜歡自己。

「我……煤氣灶沒關,還是先回家了。」大雄回過身,儘量露出一個笑容,他不知道這個笑有多難看,此時也無意去多想什麼,他只想趕緊回家。

與出木杉道別後,大雄迅速朝着自己家跑回去。

出木杉苦笑着看着大雄遠去的身影,他對自己的決定有點不知所措。從日常的點點滴滴中,他約莫可以猜出多啦A夢應該是告訴了大雄未來的事情。大雄既然如此執着於靜香,那麼很有可能,大雄未來與靜香在一起了。儘管自己堅信未來是會改變的,可是當靜香提到大雄時的笑容,臉上洋溢的小心思,是無法掩蓋的。大雄可以拋棄生命去保護他,自己呢?做得到嗎?

公主最終選擇的不會是閃耀的王子,而是守護她的騎士。

「真是……一群傻瓜呀……我也是。」出木杉搖了搖頭,已經沒必要再去靜香家了。他轉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緩緩走去。

另一頭,大雄已經衝到了家中。他看了一眼始終,十五分鐘還沒有到。

他衝進自己的房間,多啦A夢並不在這裏,僅有一顆孤零零的巨蛋放在那。大雄一邊喘氣,一邊坐在蛋的前面,他的右手放在「終止」的按鈕上,只要將這個按鈕按下去,一切都會恢復原狀。

大雄並沒有立刻按下按鈕,他看着巨蛋,仿佛目光可以穿透厚重的蛋殼,看清楚裏面的靜香。

「……從見到的第一面起,我就好喜歡你了。」

「那時候,我還沒有如今的執念。一直到多啦A夢來了以後,告訴我,我們的未來,我突然有了念想,是不是這樣下去,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一輩子了。於是,小小的念想跟着時間不斷壯大,我的執念,變成了佔有欲。出木杉的存在讓我不斷地感覺到危機感,於是有了這一次的鬧劇。」

「可是……用道具讓你喜歡我,這樣子真的好嗎?我反覆地問自己,最後發現,原來,我不想這樣。我希望靜香是真真正正喜歡我的。出木杉一直都是光明磊落地去爭取,我……也不應用這種手段。」

「……其實,在未來決定之前,我都不應該用我自己主觀的想法去束縛你。我自私地想佔有你,這樣子是不對的!沒人能決定你的未來!靜香,你應該有自己的選擇。」

「對不起。我會讓一切恢復的。」

「還有……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

大雄深呼吸,右手往前一推,將終止的按鈕按下去,本應出現的清脆響聲並沒有到來,大雄發現,按鈕本就是按下去的狀態!

巨蛋被打開了。

大雄抬頭看着巨蛋,驚覺,巨蛋是從裏面被推開的。而能完成這一系列操縱的,也只有靜香一個人。

他呆愣地看着靜香,想到方才自己說的話,臉上漸漸泛紅——靜香全給聽去了。

「大雄……我……」

「哇啊……」

大雄終於是坐不住了,畢竟那是十分害羞的事情。他未聽靜香把話說完,便急匆匆地逃離這個房間,畢竟說出那樣的話,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靜香。

靜香坐在大雄的房間裏,對着抽屜的方向說道:「真的非常感謝你,水澤小姐。」

「哎,哪裏哪裏,畢竟是隊長的吩咐呢!」抽屜被推開,水澤遙從裏邊爬了出來。對她來說,在不久之前聽完了未來的大雄的故事後,她接到了大雄的委託,來到這個時期,提早將道具給停了下來。

水澤遙看着靜香,隨手將桌子上一本攤開的筆記本遞給她:「寫點什麼給他吧。」靜香接過筆記本,思來想去,最終留下了「來日方長」這樣一句話。

畢竟,未來還很長。

她靜靜地離開了大雄的家,也沒再刻意去找他,他需要點時間來冷靜冷靜。至於水澤遙,她與多啦A夢交代了因果,便回了未來。

次日的課堂上,幾人皆心照不宣,仿佛昨日之事只是一場夢。醒了,便過去了。

「大雄。」

「誒?」

放學時,靜香叫住了大雄。這讓他心裏一緊,臉上努力裝出冷靜的表情。

「我做了些小點心,你要來嘗嘗嗎?」

「好啊!」

大雄提起書包,跟在了靜香的身邊。

對,沒錯,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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