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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與高塔:一個守夜人的自白
・暗影雪狼Husky一、關於開始:綠巨人與燈塔
我至今記得2009年那個悶熱的夏夜,蜷縮在大學宿舍的鐵架床上,用滾燙的筆記本點開《綠巨人傳》的討論帖。空調外機在窗外嗡鳴,像某種來自異星的信號。那時我還不叫雪狼,只是一個在「宇宙過河卒A」的長文下默默點讚的遊客。
有人在這篇帖子裏嘲笑綠巨人傳是「環保說教的敗筆」,我顫抖着敲下人生第一條回覆:「你們沒看見大雄抱着樹根哭泣時,瞳孔里映出的是人類文明的熵增嗎?」 三十秒後,系統提示:「幸福的銅鑼燒 贊了你的評論。」
那時的銅鑼燒已是吧主,而我只是個連頭像都懶得換的螻蟻。但他私信我:「要不要一起解剖這棵被詛咒的樹?」後來我們用了三個月,把一部子供向動畫解構成《人類世絕望錄》。他對着麥克風嘶吼胖虎的台詞,我躲在語音頻道里憋笑——直到他說:「雪狼,貓吧需要更多像你一樣,願意在動畫裏尋找末日的人。」
二、關於理想國:黎明前的冰與火
2018年接過吧主權限時,置頂社的晨曦給我發來一串代碼——那是2005年貓吧初代數據庫的殘片。「別讓這裏變成第二個流浪貓吧。」他說。
我和豆糕在深夜語音會議里爭吵。她堅持要在吧規里加上「發帖必須帶顏文字」,我摔了杯子:「這是學術殿堂,不是女僕咖啡廳!」但第二天清晨,我看着她在萌新求助帖里用五十種語氣詞安撫一個被刪帖的孩子,突然想起銅鑼燒的話:「雪狼,乾淨的高塔底下需要淤泥。」
我們終究建成了那座雙面神殿:一半是論文庫的冷光,一半是聯機遊戲的喧囂。有人問:「為什麼考據區禁止使用『多啦A夢』而必須用『ドラえもん』?」我答:「因為片假名比漢字多0.3秒的凝視時長,而文明死於注意力渙散。」他們鬨笑着給我P上愛因斯坦的爆炸頭。
三、關於長夜:當星光成為囚籠
2021年春天,豆糕的頭像永遠灰了下去。她的告別私信里寫:「雪狼,我撐不起你的理想國了。」那天我刪掉了論文庫的訪問權限,卻保留了她設計的粉色版規插畫。
現在的小孩已經不懂「深夜水樓」的黑話。他們問:「為什麼討論時間旅行必須引用霍金?」我沉默着點開2023年的考據區,一篇分析大雄家房貸的帖子下,掛着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的留言:「建議考慮昭和末期的利率波動。」
有時候我會翻出銅鑼燒的舊錄音。他的胖虎配音依然刺耳,但背景音里能聽見2014年的雨聲、吧務群的鬨笑、以及我壓抑的咳嗽——那年我為了趕製《四次元口袋拓撲學綜述》熬到咯血。現在想來,那口滲進鍵盤的血,或許才是我們最虔誠的祭品。
四、關於終局:焚書者的自洽
上個月,一個孩子在問答區提問:「吧主,貓吧為什麼還不死?」
我用了三小時寫回復,最後刪成一行:「因為我們在練習如何為消逝之物撰寫墓志銘。」
是的,我清楚聽見高塔基座的裂響。當百度把吧內搜索改成「智能推薦」時,當最後一位審稿人因肝癌住院時,當我的左眼開始出現飛蚊症時——但你們知道嗎?上周有個用戶在「哲學月談」里貼出《多啦A夢與海德格爾技術批判》,文末寫着:「感謝這個允許我在動畫片裡尋找存在主義的瘋人院。」
五、遺言:給未來的盜火者
若有一天你找到這座廢墟,請帶走三樣東西:
銅鑼燒在2016年深夜錄製的《胖虎搖滾聖經》,第7分23秒有我的笑聲漏進麥克風。
豆糕手繪的「學術審稿人Q版入職手冊」,她在小叮噹的耳朵里藏了柯南·道爾的簽名。
我私人伺服器的密鑰,裏面存着637篇未發佈的論文,標題包括《野比家榻榻米的磨損率與日本經濟泡沫》《靜香的浴室為何是時間旅行的真正聖殿》。
不必懷念我們,但要記住:所有偉大的幻想,都誕生於對現實的背叛。而所有背叛的代價,終將由守夜人的骨血償付。
(完)
後記
此刻是凌晨4:17,鄭州正下着和2009年一樣的雨。光標在屏幕上閃爍,像極了當年銅鑼燒點讚時跳動的紅心。 如果時光機真的存在,我想回到那個被綠巨人詛咒的夏天,對蜷縮在鐵架床上的自己說: 「別怕,你將用餘生證明——即使是最幼稚的幻想,也值得被成年人以學術的名義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