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假面的舞會
又是新的一天,堆積如山的寒假作業還是一個字沒動~
下午看了飄雪在貼吧的留言,天黑以後便早早地坐在了顯示屏前~
擦臉橡皮和畫臉蠟筆活動時間和簡介
2011年1月15日晚9:40 擦臉橡皮和畫臉蠟筆[假面舞會]
一直覺得這是個很神奇的道具,有了這個整容醫生通通可以回家養老了=U=。假面舞會就是重新註冊一個ID,這個ID必須是最近註冊且無發言紀錄,然後準時進入瞄吧聊天群,大家互相聊天,可以問對方一些問題,但不能直接問你是誰這樣的,對方可以選擇回答或不回答,但不能一言不發。每個人必須至少回答別人五個問題,否則你的資格就作廢了。
......
大概過半小時後,大家可以說你認為某人的真囗實面目是誰,並且說明理由,留下主ID。
猜對別人真囗實面目次數最多且沒被淘汰的人,就是這次活動的冠軍~\(≥▽≤)/~
說實話我對這樣的活動不感興趣,在網絡這樣一個虛擬世界,從註冊ID來到貼吧那一刻起每個人已經戴上了一層面具,又何必再戴上第二層呢,只是這個吧里的一切和每一個ID如今對我來說充滿了某種未知的神秘感~
看看時間,離活動開場時間還有半小時左右,屏幕上彈出個對話框~
「A豬,昨天你說從哪兒知道那個ID的?」—武叔
「既然說了沒有人相信,還不如不說」
對方的回覆是一排。。。。。
似乎猶豫了片刻,對話框裡又跳出一行回復
「希望你看了別慌。。。」
以及一個連結
漫不經心地點開-彈出窗口-最大化~
第一欄寫著:
後面是大標題——
某種不安的情緒襲遍全身,滾動條直往下拉,當看到文末那幅遇害少女生前照片時,頭皮頓時炸了...
一樣的紫色滑雪衫,一樣的長劉海,一樣陽光的笑臉...唯一不能分辨的是被打碼處理後的那雙眼睛...除此之外,像極昨天在大街上碰見的那個女孩,連表情都定格於照片中人的臉上~
心亂如麻地掃視一眼報導全文,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某個冬日的清晨,某市鏟雪工人在江灘上的積雪中發現一具屍體...死者女性,16歲,為某高中學生...屍體被埋於積雪深處1米有餘...死狀恐怖...現場周圍方圓數米內雪地上被人為畫滿各種怪異圖案,因時間過久已無法辨認...死者生前性格開朗,無輕生跡象...警方初步認定為自殺,原因不明...然而此案依然疑雲重重...云云~
頁面上另附有案發現場照片,雖然我已經清楚了新聞中遭遇不幸的女孩所在的是一個離我十萬八千里以外的城市,但是同樣是一片堆滿積雪的荒蕪江灘,同樣是一個滴水成冰的寒冬季節,以及那片雪地上被人不知以什麼樣的方式繪製成的各種已經模糊不清的詭異人形,看似數不清嬉笑的人臉、扭曲的面容和奇特的姿勢...
記不得當時是怎樣手忙腳亂叉掉那個網頁,任由武大叔的對話框閃個不停...跌跌撞撞沖向床邊翻開昨天買的那本《紅樓夢》,那幅畫依然靜靜躺在書中。
展開畫紙,除了左上角影子A夢的人物形象色彩比昨天褪去一些之外,那種紙張的質感,淡淡的摺痕和筆跡一如昨天看到它的時候,這一切讓我定了定神,至少這實實在在的一切讓我明白昨天遇到的一切不是幻覺,更不是...某種未知的事物。
於是腦海中構成這麼一條邏輯鏈
愛搜集吧友照片的吧主大叔,某天偶然讀到這麼一條新聞,案件受害人長相酷似某位吧友,而案發時間又恰好是在這位吧友離開的那段日子裡,於是在得知我在街頭見過西咪之後編了這麼一出俗套的見鬼劇情...
世上許多恐懼其實都來源於巧合。
把畫壓在書桌的玻璃台面下,淡定地走回電腦邊坐下,才發現剛才慌亂中滑鼠竟掉下了桌,懸在半空中,悠悠晃蕩著...
再次打開那個對話窗口,為了假裝沒被他的鬼話騙倒,回了句
「武叔你閒得蛋疼吧,給我看一年前的新聞幹嗎?」
「你還確信昨天見到的就是西咪?」——武叔
看到這兒我都不忍心揭穿他的瞎話,你妹的真把我當腦殘耍嗎!於是回了句
「要是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說我見鬼了對吧」
「。。。。。。。。」——武叔
「那好,我問你,就算是喵吧某位吧友遭遇了不測你又怎麼會知道,你們現實中連面都沒見過吧」
我帶著戲謔的口吻回復~
「這個事情當時鬧的有多大你知道嗎?聊天記錄顯示我——作為死者生前幾十小時內交流過的唯一成年網友,條子能不調查我?」——武叔
「原來吧主還要負責協助警方調查啊...」我若有所思...
「廢話!你以為吧主是幹什麼的!話說A豬你現在可以坦白告訴我你從哪兒知道那個被封的ID了吧?」——武叔
從武大叔的語氣中我讀到一些與現實不協調的東西,我開始覺得有些事情不像我想得那樣簡單...對方作為一個成年人,如果是有意和我開玩笑的話對於某些事情又何必刨根問底呢...
現在唯一能證明我昨天所經歷一切的,就是那幅畫了!
又一次衝到書桌前,這會我手中已經多了台數位相機。既然是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吧主,對吧友的手繪應該很熟悉了吧~
「咔嚓」
映在相機屏上的,竟只有一張白紙。
我試著換個拍攝角度,調高桌上檯燈的亮度,再把那幅畫平平整整地展開平鋪在檯面上...
然而相機屏上呈現出的依然是白紙一張...
我不甘心,試著放大照片尺寸,這次好像看見了什麼,放大後的照片,雪白的紙面已經占據了整個相機屏幕,畫紙中央隱約顯現出七個人物的輪廓,仿佛整幅畫都褪了色...
妹的!什麼破相機!室內拍攝效果這麼爛!
再看那幅畫,依然無聲無息躺在桌上,畫中人依舊咧嘴笑著,嬉笑打鬧了...只是左上角的影子A夢身上的顏色比剛才似乎又淡了一層...畫兒壓在玻璃台板下恐怕色質會受損吧...也許...
心裡空蕩蕩地坐回電腦桌前,對話框裡武叔留了句話人已經走了
「不跟你們這群小P孩扯了!店裡忙生意呢!」
然而之後的一切卻證明,在某些失常的現實面前,小孩子的抵抗能力往往成年人強。
完了!假面舞會什麼的,又遲到了!
隨便扯件不知哪年哪月註冊的馬甲披上——童年的倒計時——什麼時候註冊過這麼腦殘的ID呢?不管了湊合著用吧,想著便披上衝進我們那個活動專用群~
「舞會」進行時,對話框右側群成員一欄羅列著一排光怪陸離的陌生ID,各種字符表情、火星文、日文假名摻雜其中。
看著某ID在群里一口一個「你妹」,心裡暗自好笑,嘿!你妹的冒充本A很好玩兒嗎?
對話框裡的群聊以近乎刷屏般的速度向下拉動著版面,我自始至終沒插過一句話,更無心關注著他們稀奇古怪的聊天內容。
只是腦海中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錯覺,就像有人曾設想的那樣,是否整個網絡論壇上的所有馬甲背後都是同一個人,是否這群里的每一副面具之下都有著同一張面孔,我開始覺得陌生,對這個聊天群里的每一副面具,對整個喵吧...
他們的活動漸進尾聲,多數被識破的ID已經出局,只是今天的活動貌似少了影子A夢...這個時候那個剛才張口閉口「你妹」的馬甲突然冒出一句
我這才注意到,群成員一欄里有個和我一樣整場「舞會」一言未發的馬甲——喵吧無聊組長
而當我瞥見群成員欄標題上顯示的內容時,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那裡顯示著:群成員(16/15)
只能容納15人同時登台的「舞會」盡然擠進了16副面孔!
似乎挑動了我記憶深處的某根神經,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躍動起來,連慣用表情 = = 都沒有加就回復上了
「飄雪別搭理那人!」
「= =」
可能幾乎同時跳出的兩副嶄新面孔,讓全場「舞會」參加者們都愣了~
前一個回復人,是我,後一個,是那個古怪的ID——喵吧無聊組長~
「= =下作的小娼婦!誰准你盜用我的表情!」——我
「= =笑嘻嘻...窗外,我看著你」——那人的回覆
群里又是一陣鴉雀無聲,曾有人留心過,這樣的冷場總是不定期出現在熱鬧的場面中,似乎冥冥中受到某種力量的操控...
良久,不知誰又挑起了話題...右側群成員欄顯示恢復為(15/15)...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沒有人注意過那個叫 喵吧無聊組長 的ID什麼時候離開的,或許大家只當是我註冊的馬甲來活躍大家的氣氛
因為最後出場的我識破了飄雪的真面目,大家公認今晚的勝者是我,然而只有我心裡明白,這場「舞會」的真正優勝者另有其人...
又一次想起那個傳言,貼吧里每個ID的背後都是同一個人的面孔,我甚至進一步想到,既然都戴著面具,誰又能知道面具之後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不是人呢...
不記得後來都聊了些什麼,影子今晚也始終沒上線...
夜已深了,和飄雪互道晚安後,叉掉所有窗口,關機,洗洗睡吧~
想到那句「= =笑嘻嘻...窗外,我看著你」...
睡前特意拉開窗簾看了看,厚厚的積雪給窗外的後山披上新年的嫁衣,一盞黑色中古歐式路燈孤零零聳立在雪中像是永遠等待著誰的歸來,還好,並沒有一雙森森的冷眼映刻在窗外的雪地上凝視著我的房裡的一切~
今天依然沒有下雪,可是,這樣的好天氣還能持續多久呢?
拉上窗簾,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往洗手間走去~
洗漱完畢,回到我的房間,第一眼看見的又是那個滑鼠掉下了桌,靠著一根連接線懸在半空...怎麼又掉了?
隨手拾起來放在桌上,眼前顯示屏上閃亮的白光提示我電腦未正常關機~
內容依然停留在喵吧的主頁面,我明明記得已經關了它的~
再一次把滑鼠指針移向右上角,叉掉,這一次它卻和我鬧起了彆扭,原來的頁面沒有關閉,反而又彈出一個窗口,依然是喵吧主頁,妹的,喵吧主頁被掛馬了?
再叉,竟然又彈出一個,真他妹邪門了!你也敢刁難我?本A心中升起一通無名火,指上一通亂點,不堪重負的中央處理器開始發出各種雜音向我抗議起來,光碟機也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再看顯示屏,數不清的喵吧主頁面重重疊疊的覆蓋在了我的桌面上,任務欄顯示打開的頁面已達四十多個,而且那些白花花的頁面依然閃爍跳動著,顯然整台機器已處於失控狀態!
還讓人睡覺嗎!本A食指直接長摁在了主機面板上的START鍵上!
然而持續了半分鐘,顯示器上一切照舊,此刻又困又乏的本A直感覺眼皮不住地耷拉著,喵吧主頁上的文字圖片已經看不清楚,我視線範圍內的一切只有雪片般的頁面在我的顯示屏上肆意跳動飛散著...
今晚經歷了太多困惑的我實在承受不住眼前的一切,直接拉斷電源線,顯示屏上的所有頁面在瞬間驟縮於一個趨於無限小的方框內消失不見,像是拉下的一塊黑幕掩蓋了幕後的大雪紛飛...總算可以睡了...
可是當我脫下外衣正要擁入溫暖的夢鄉之時,一陣冷風襲來,室內的空氣似乎在剎那間凝固了...
窗子忘關了嗎,披上外衣跑到窗前,一幅白底藍字的巨大頁面清清楚楚映在玻璃窗上,玻璃上顯示的標題為
寒度貼吧—哆啦喵吧....
它竟再一次出現了!
不禁想到曾經度過的每一個夜晚,每個晚上依依不捨和喵吧說再見的那一刻,在睏倦交加中叉掉頁面,退聊天群,關電腦...雖然早已把網絡當作了自己的精神家園,但依然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現實中繁雜的一切,比如永遠寫不完的作業和第二天的單詞聽寫什麼的...
只是今晚,心裡浮現出一個念頭,我可能走不出這個貼吧了。
現實的人走不出虛擬的世界,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是從各類新聞媒體報導中就可以知道,網絡吞噬的生命還少嗎?
身後桌上的電腦「嗡」地一聲啟動了,瀏覽器又彈出無窮無盡的頁面,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只覺得自己身一腳淺一腳踩在過膝深的積雪中,呼嘯的北風刀割一般侵蝕著我的臉龐,在耳邊嗚嗚作響...這裡就是貼吧的墳墓嗎?那些嗚嗚地哭訴聲或許來自於在這個虛擬世界不為人知的黑角落裡那些塵封千年的馬甲...
不知跑了多久,視線里永遠都是一望無垠的茫茫雪原和慘澹無光的夜空...猛然發現,遠遠的雪天交接之處顯現出一尊人的輪廓,看到人了!
就像是在深夜無人的聊天群里一個抽風時突然冒出的人影,不管是喜歡的還是討厭的,都足以排遣心中的孤獨,在這樣一個死寂般的世界,遇見誰都好!
「嘿!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能帶我出去嗎!」
向著那尊人形呼喊著飛奔過去,對方卻如豐碑一般屹立在風雪中紋絲不動。
總算連滾帶爬跑到那人身邊,他背對著我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生平第一次感到某種無以名狀的巨大恐懼,就像是幾乎每個泡論壇的人都有的感受,相比其挨磚,被人無視才是最可怕的。
「喂!你是誰!聽得見我說話嗎!」
我瘋了似的搖晃著對方,他轉過臉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雙空靈的大眼睛占據了臉龐的一半,直愣愣凝視著我,幾乎看不見嘴巴,不,他的上下唇周圍一圈是密密麻麻的線頭,嘴巴被完全縫合了...這只是一尊巨大的紙偶。
「哎!」
像是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猛地一個激靈,眼前哪裡還有什麼紙偶,整個房間裡只有計算機CPU滴滴答答地運算聲,顯示屏上依然是今晚和飄雪互道晚安的話,我竟然趴在電腦前睡著了~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才感覺脖子上滲出的冷汗浸濕了衣襟,想站起身來沖個冷水臉,發現久坐得腿腳已經麻木不聽使喚...隨手抄起床頭的《紅樓夢》翻開,那一頁大標題寫著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嬌娃割腥啖膻
窗外的積雪還沒融化吧?
是的,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虛擬網絡,畢竟都是人間,既不是東方琉璃世界,也不是西方極樂淨土,有人的地方就有一切生老病死的痛苦...積雪化淨的那一天,人間大地上的一切罪惡真相都會浮出水面...
我下定決心去查明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