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預售期的前幾天一直沒有日語原聲的場次,筆者一直擔心首映日的觀影跳票,幸好首映日前一天附近的影院放出了原版的場次,有幸在首映日看到原版的宇宙小戰爭2021。
觀後回味,發現製作委員會花了很大功夫調整了劇情,力圖在不改變故事流向的情況下儘量突出特色。公允地講,部分改動是很成功的,但是更多的是畫蛇添足,以及「改了,但放不開手腳,結果改了半拉」式的改動。這有點像我們對著一篇範文做改寫,又要大刀闊斧推陳出新,又要照顧原文的經典段落和主要邏輯,總是進兩步退一步,結果新舊部分沒有那麼嚴絲合縫,整體效果只能說差強人意。
以筆者淺見,製作委員會可能覺得原作存在的問題有以下兩個方面:
- 總統巴比的形象和行為邏輯單薄,在原作中,巴比參與的劇情只有開頭日常,以身犯險救靜香,面對黑暗庭審不卑不亢,刑場寧死不屈,以及最後的大團圓。不認真看的話,甚至會有一種「這個人出場了、被綁了、得救了」的模糊感。其實,原作里巴比行為的基本邏輯就是「弔民伐罪」,但面對政變無可奈何的他「遂用猖獗」,於是「請五虎將出山協助」,非常合理。但對於觀眾而言,這一暗線只能自行補足,因此製作委員會可能覺得原作對此的表現力不足。
- 對比利卡星的角色刻畫不足,無論是喋喋不休的洛克洛克,枕戈待旦的自由同盟,都著墨不多。特別是陷於水火的比利卡星人民,在原作中完全是背景板。例如,巴比總統為了擊敗獨裁者解放人民視死如歸,結果人民只在最後攔車和凱旋時充當「氣氛組」;為了對抗獨裁的將軍而常年置生死度外的自由同盟,也僅僅是主角團的「落腳點」而已。儘管這並非藤子老師原意,只是出於故事編排的不得已,但這些遺憾使得原作更像一部歌頌「天降猛男」的作品。
為了解決上述問題,看得出製作委員會下了很大辛苦去調整,但囿於篇幅、原作劇情、照顧兒童觀眾的理解力等限制又沒能把這種調整的效果完全發揮出來,比如:
首先,為了克服原作的上述兩個遺憾,製作委員會大幅增加了冒險環節的比重,為此不得不拿日常部分「開刀」。
而眾所周知,哆啦A夢劇場版的三駕馬車是「搞笑日常、刺激冒險、深刻感動」,對日常戲份的壓縮,導致前期劇情走得太快,觀眾還沒笑夠就得提起心來。以我個人的觀感來說,幾乎是這邊哈密瓜還消化著呢,那邊探察球就找上門了,這邊牛奶浴還沒涼呢,那邊大雄他們就要出發了。除了巴比捨身救靜香的劇情相較於原作更加充實合理以外,其他部分頗有些走馬觀花之感,製作委員會似乎頗有些「你們肯定都看過原作,這段我就不多說了啊」的急迫(其實後面的PCIA發現坦克可以被電磁干擾的過程的省略也類似)。這種劇情安排,如果能很好地補上前面的搞笑「欠帳」,使主要角色的行為和動機更加合理,揭露的主題更深刻,那自然是不落巢窠的妙手,但其實際效果卻難服眾望,這一點後文還會詳述。
第二,為了增加對巴比的刻畫,製作委員會試圖通過「親情羈絆」和「友情羈絆」來深化對巴比的刻畫,不僅給了他一個「賽靜香」的姐姐皮娜;還讓他在馬上就要被逮捕的緊要關頭被大家救出,和五人組一起返回比利卡星。
這本來是非常高明的思路,但製作委員會顯然沒有得心應手地利用這些改動,巴比與姐姐的感情確實豐富了巴比的行為邏輯(而且滿足了部分觀眾),但是刻畫得相對浮皮潦草,特別是對於熟稔原作劇情的粉絲而言,皮娜的插入甚至都有些違和,就好像老母雞燉火龍果,雞是溜達雞,果是一級果,就是燉在一起不是滋味。假如哆啦A夢一行被PCIA抓捕後能誤打誤撞和皮娜關在一起,然後再設計一段姐弟往事,恐怕完成度會更好一些。而巴比和五人組在前往比利卡星的這段劇情,在敘事上顯然是成功的(例如巴比深夜鼓勵小夫等情節絲毫不遜色於原作的靜香鼓勵小夫)。但如此一來,製作委員會就面臨一個新的難題——按照原作的流向,巴比怎麼也得被捕,可惜,這一支線重新匯入主線的設計卻有些生硬,作為肩負保衛比利卡星人民重任的總統,巴比好容易到了自由同盟的太空基地後,轉過臉就去自投羅網,新作的動機顯然過於強行,難以服眾。如果是自由同盟的地下基地被破獲以後,將軍威脅巴比用他來換這些人免死,可能就合理得多(而且巴比留下的時間也更長)。同樣地,製作組這種「只改半拉」的作風也導致小夫被巴比和靜香前後鼓勵了兩次,劇情上有點冗餘。
第三,為了更深入挖掘原作的政治表達,製作委員會把比利卡星的人民群眾從背景板里請到了打到獨裁將軍的現場,設計了許多情節試圖拔高本作的立意。
這是我覺得最驚喜的地方,特別是當那個小孩問大人:「什麼是獨裁者?」的時候(據說此處致敬了《大獨裁者》的情節),我真的流出了眼淚。這種以小見大、微言大義的情節設計,使我們立刻就對比利卡星人民對自由的追求有了共情。他們也許會一時畏懼將軍手裡殺人不長眼的無人兵器,但是當他們面對良心的拷問時,卻選擇了勇敢地抗爭。從這個角度上說,這樣的比利卡星人民和巴比總統是互相拯救、相得益彰的,也讓人相信,即使是沒有五人組「天降猛人」,巴比和比利卡星人民也能挫敗將軍的陰謀,重新奪回自由。唯一的遺憾是,製作組在這方面似乎是顧慮兒童的理解力,選擇了淺嘗輒止,如果能再做幾個分鏡,毫無疑問將使新作的立意超越原作。此外,如果巴比在將軍的加冕儀式上慷慨陳詞的條件不是將軍演播室的人被巴比折服(迫真),而是由哆啦A夢預先設置的某種道具強制在加冕儀式上放送(再配上將軍氣急敗壞地要求關閉),不僅會使這段劇情更加合理,而且戲劇衝突也更強烈。
第四,為了在原作的簡單劇情上添加層次,設計潛入PCIA奪取縮小燈,大雄意外逃脫等劇情,增加了劇情衝突。
這一點改編也能看得出製作委員會的努力,但很遺憾,這又是一次「半拉」式的改寫。本來可以大書特書的「大雄歷險記」,復刻了魔界大冒險的石頭帽橋段,結果只是為了讓大雄和其他人在刑場匯合,不得不說有些虎頭蛇尾了。
至於其他的爭議點:小夫的人設由軍模愛好者變成機械技師,大雄匍匐求小夫,變大後有些滑稽地敲擊無人坦克來攻擊將軍的部隊(表現力遠遜原作),將軍明明坐直升飛機逃走卻因為車子沒電被群眾捕獲(不如復刻「喀爾巴阡山的天才」,讓直升機半途沒油),特務頭子見大勢已去就生硬地滑跪,出木杉的情節都快被刪光了在結尾還被迫害(不如直接取消出木杉的出場)……筆者倒覺得這些頂多是肘腋之患,諸位哆廚完全可以見仁見智。
當然,製作委員會延續了這幾年劇場版一貫的優質畫面(看得出來原畫裡百分百有靜香廚)、配樂、聲效演出等,保證了電影的票房下限。同時,對劇情做出了超越以往重置版的大幅度改編,積極地豐富了原作的內涵,讓我相信腳本擔當一定有他自己的獨特想法(儘管囿於限制沒能發揮完全)。
總而言之,《哆啦A夢:大雄的宇宙小戰爭2021》是一部誠意之作,但也如貓吧所言「優點和弱點都非常突出」。製作委員會應該是在努力嘗試改變「重置版只有無關緊要的修改」的老模式,想做出「半部重置+半部創新」的效果,但可惜沒能完全放開手腳做淋漓盡致的改編,導致情節設計時左支右絀,新舊之間沒能珠聯璧合,留下了一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