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木上益治先生
在多啦A夢中的作畫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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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貓吧魔界歷程翻到2020/07/18時,顯示着木上益治(大山版原畫)的忌日。 我便想起來,已經一年了,京阿尼縱火案。

2019年7月18日,駭人聽聞的「京阿尼縱火案」,犧牲者36人,這不僅僅是平成年後最惡劣的殺人事件,其對整個產業的打擊更是毀滅性的。將這一天稱為動畫史上最為黑暗的一天也不為過,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很多著名動畫作品的珍貴原畫稿,更是無限的動畫產能。一些動畫界的頂梁之才,與他們的畫稿一同身殞於這場火災,令人扼腕。木上益治先生便是其中一位遇難者。

木上先生是日本大阪府出身的動畫師、動畫監督。曾任職於SHIN-EI和EkuraAnimal,後為京都動畫的董事,元老級人物。以多個名字參與動畫製作。直接影響了石原立也、武本康弘、山本寬、石立太一等一批動畫人。是京都動畫的主心骨和頂樑柱。

在《多啦A夢》的製作中,曾經負責過大雄的恐龍、大雄的海底鬼岩城、大雄的宇宙小戰爭、大雄的日本誕生、大雄的動物行星、大雄與雲之王國的原畫,以及大雄與翼之勇者的OP分鏡、演出、OP作畫監督、原畫的工作。

大阪出身。京都動畫取締役之一。

曾在籍シンエイ動畫、あにまる屋,後轉入京都動畫。
一方面,就算是真實系作畫也非常得意,從全金屬狂潮校園篇和『天才ゴキブリ登場』中就能一窺其實力。
在京阿尼社內最初(的工作)從演出至仕上都包攬了。
之後也在『ジェネレイターガウル』『週刊ストーリーランド』『フルメタルパニックふもっふ』(全金屬狂潮校園篇)中活躍着。
在『Kanon』中久違的作為原畫參加了複數回的作畫。
其監督作『MUNTO』的作畫和演出得到了很高的評價,但是對腳本的批判聲很大。
其常用的其他名義有多田文男、多田文雄、三好一郎。


2019年8月2日日本當地下午3時,京都府警方發表京都動畫第1工作室縱火案遇難者名單,證實木上益治在2019年7月18日京都動畫第一工作室縱火事件中罹難,享年61歲。

介紹摘自BANGUMI

我們在SAKUGABOORU上可以找到以下由木上益治先生負責的多啦A夢的作畫片段:

Cut 1:多啦美與迷你多啦SOS

這一段鏡頭最為出彩的是背景運動,先是一個拉伸鏡頭,然後接上一個180°的旋轉鏡頭,在賽璐珞時代,想要不藉助CG技術做到這樣的鏡頭變化,需要相當強大的背景運動功底。這邊利用了天花板和地面的網格線作為參照物,同時畫出了圓帽這樣的透視變化,不得不說是一個非常精彩的作畫片段。

如果是僅僅從演出的角度考慮這樣的表現的話,其實僅僅是畫出三人回頭,直接接上背後的畫面即可,這裏選擇利用這樣一個旋轉的長鏡頭表現,實際上也是凸顯了演出對木上益治先生原畫水平的信任。

類似的背景運動我們可以追朔到木上益治先生在1982年的動畫《猿飛小忍者》的片段:

這裏也是運用了天花板的線條當作鏡頭旋轉的參照物。

Cut 2:大雄與翼之勇者

這一段的作畫難度和工作量相當大,多次使用了半仰視角度,將人物的主體放在畫面的對角線,從左下至右上運動。

這裏的作畫除了要表現多個角色的運動以外,一開始的起跑畫出了地面,人物運動的作畫中,有沒有地面非常重要,添加了地面後作畫難度和工作量直接陡增,可以想像這裏的分鏡和演出也是對木上益治先生相當信賴才會選擇增加地面。

本處的作畫的精彩之處除了大量的群像全景鏡頭,還有細膩的特寫,包括裁判揮旗的演技作畫,還有一個角色的起步翻車的特寫,筆者閱片量不高,翻車特寫鏡頭給我一種1988年動畫電影《阿基拉》中井上俊之負責的一段翻車的感覺。下圖是《阿基拉》中井上負責的翻車鏡頭的線攝:

不過在《阿基拉》中是正視角度,翼之勇者中是斜側角度,同時翼之勇者還增加了飛行器破碎的碎片作畫,難度相當大。這一卡中多次使用兩極鏡頭連接,特寫與大全景交替,突出比賽開始時緊張而焦灼的氣氛。

值得一提的是木上益治先生也確實在1988年就參與《阿基拉》的製作,這樣一個前滾翻車的動作是否是當時受到啟發不得而知,如果有清楚的吧友也歡迎交流。

在《阿基拉》的劇組中,木上先生主要負責的就是飛行器和液體作畫,也確實可以看出木上先生在本文所舉的幾個Cut中負責飛行和液體作畫居多。

Cut 3:大雄與翼之勇者

這一Cut從一個高空俯拍的鏡頭接上一個Cut就多次運用的將人物放在畫面對角線從左下向右上運動的半仰拍鏡頭,接着是一段高技術力的第一人稱運動鏡頭配上背景運動,在追平拍攝的側視鏡頭中,保持機位與人物的距離不變,用偏廣角的鏡頭突出了背景運動的速度。兩級鏡頭連接、多機位多角度展現動作、成段落sequence效果,使得鏡頭成組化。

雖然有部分利用重複鏡頭,不過本Cut的第一人稱運動鏡頭是相當精彩的。因為第一人稱運動鏡頭的作畫工作量和難度相當大,所以在動畫中很少出現,可以加強視覺效果和代入感。本Cut中鏡頭多變,但很好地控制了高信息量低動態的背景和低信息量高動態的背景的切換,堪稱教科書級別的背景運動。給筆者的第一反應是「有一點吉卜力的味道」。

這裏補充另一個相當精彩飛行的吉卜力的背景運動供各位欣賞:

這一段是1992年吉卜力動畫公司推出的動畫電影《紅豬》的片段。與本Cut類似,這裏採用了高信息量低動態和低信息量高動態結合的手法。

這裏由3個大全景畫面效果拼接而成,使得運動範圍廣闊,效果宏大,視覺開闊。

雖然這裏在拍攝視角上是第三人稱,但是在背景運動的角度上,機位在空中隨着主體高速前進帶來的背動作畫難度是類似的。《紅豬》的這個Cut是由「吉卜力的魔女」二木真希子和「作畫界牛頓」金田伊功合作完成。

Cut 4:大雄與翼之勇者

本Cut也多次運用了Cut 2和Cut 3中將人物放在對角線運動的半仰拍鏡頭,巧妙地利用黃色路障帶的運動作為參照物,來表現角色的高速運動。相較於前幾個Cut,本片段比較出彩的是增加了液體作畫,包括水面波浪,飛行器濺起的水花,還有瀑布湍急而略帶綿密的水流,瀑布下升騰起的水霧。

事實上在本文收集的片段中,Cut 4–Cut 8均有液體作畫,本Cut中飛行器在水面濺起水花的作畫,與1988年《阿基拉》中木上益治先生負責的水花濺起的片段略有相似,從當年的原畫就能感受到他驚人的液體作畫功底。以下是一段木上益治先生在《阿基拉》中液體作畫的線攝:

《阿基拉》中同樣也是飛行器在水面濺起水花,木上益治先生負責了這段劇情的相當多的作畫,此處僅僅舉出一例,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移步去欣賞一下《阿基拉》的作畫集錦。

Cut 5:大雄與雲之王國

本Cut是雲之王國中的液體作畫,在水滲入茅草屋中時液體運動的粘滯感表現得相當細膩,大水將茅草屋沖走時又將液體表現得雷霆萬鈞。 洪水將島民沖走利用人物的高速運動作為參照突出洪水的湍急,巧妙地掩蓋了洪水部分張數少和原畫的重複利用的粗糙感。 將人物運動與潮水運動形成雙對角線交叉形式的構圖。

Cut 6:大雄與雲之王國

本片段是雲之王國中液體作畫的高潮,演出將這樣一個重要的刀刃交給木上益治先生這塊好鋼來負責,才貢獻出了雲之王國中諾亞計劃的經典場景,也是多啦A夢大長篇中為數不多的小鎮被毀滅的場景。

利用空鏡轉場,藉助空鏡體現環境,烘托情緒。

不同於上一個Cut,本片段中洪水的畫面與形態更加複雜多樣,包括家中湧入的洪水,過道中流動形態多變的洪水,街道毀滅的大全景且無運動參照的洪水,多啦A夢在水面漂浮被電線杆打入水中濺起的水花,多啦A夢救大雄時濺起的水花。

高難度的演出加上高難度的作畫對象,木上益治先生在此處負責的Cut是能與後面劇情中能源州與雲之王國毀滅的作畫相媲美的高潮。

Cut 7:大雄的日本誕生

本片段除了本身難度就相當在線的兩人戲水、鱷魚視角的背景水、逃跑時濺起水花的液體作畫,實際上還有追趕着胖虎小夫的那隻鱷魚動作本身的動物作畫。

此處兩人戲水的作畫雖然用的重複畫面,不過本身潑水的液體作畫細膩,動作生動多變,觀影上就算前後畫面重複,也不會產生粗糙的觀影體驗。

鱷魚視角的近距離的水波蕩漾則利用較少張數的原畫通過對液體到位的型准變化,表現出水面的顛簸感。 鱷魚被獅鷲打入水中的水花與沉入水中的泡沫用了相對較高的張數表現出水花的飛濺感與泡沫的綿細。追逐戲中濺起的水花則是前幾Cut中常見的基本功了。

本片段中隊鱷魚的描繪,四肢的結構,運動的姿態,水中的陰影都描繪得相當準確生動,使得一開始鱷魚在岸邊下水前的身姿就讓人切實感受到是一種體型龐大而危險的爬行類動物在逼近。

Cut 8:大雄的宇宙小戰爭

本Cut的作畫難度除了本身海中波浪的液體作畫,主要還在於靜香縮小燈失效後身體變大的身體形變的作畫。

不同於以往多啦A夢中縮小燈與放大燈的畫面,都是人物靜止不動將角色縮小放大,本片段中靜香放大的過程中身體一直在運動,要表現出運動中的靜香身體同時在不斷變大,還要配合海中無法呼吸的演技與坦克中的空間有限壓迫身體蜷縮的動作,實際上是有演技、動作、形變三重難度所在,一有失誤就容易造成表情呆板、動作僵硬和型准崩壞的可怕情況。

不過木上益治先生完美地完成了這個高難度的畫面,將困境中的靜香極其生動準確地描繪出慢慢變大,突破坦克,讓巨大的靜香屹立在海底之上。再配合海底塵土的特效作畫與海面的液體作畫,成就了大雄的宇宙小戰爭的這個經典鏡頭。

結語

木上益治先生作為京都動畫的頂樑柱,一直是「全方位無死角」大神的形象,無論是動物肢體還是人類演技,無論是液體作畫還是爆炸揚塵碎片的特效作畫,無論是誇張系還是真實系都能上手,曾經有人評價過「京都動畫的原畫幾乎都是木上益治教出來的」,可以看出木上益治先生的造詣之高以及對京都動畫的重要性。現今我們也只能從他筆下這些動畫的片段來感受先生在世時的溫度了。

斯人已逝,遭遇重創的京阿尼已重新振作精神,也吸納了許多新生力量。但這場動畫人的偉大悲劇將永恆為我們所銘記。他們用全部心血築寫,並在最後一刻用生命保護的,那無數個美好幻想世界的日與夜。當我們重溫其中的動人瞬間時,能無數次感受到他們背後付出的努力與滿腔希冀。而他們的生命,也融為了那些明亮色彩里不可或缺的一筆,我相信,他們就在那裏。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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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
  • 木上益治(大山版原畫)

特別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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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 Ash在文章行文上提供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