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灰色的身影
1
放學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放牛班人去教室空，教室里只剩下了一紅一橙兩隻機器貓。
「……斯韋爾奇？」橙色機器貓放下了手裡的筆，金黃色的餘暉透過教室的窗戶撒到他的身上，「你怎麼還在寫作業，你選的課比我少，作業不是早就做完了嗎？」
「我在做筆記啊。」斯韋爾奇邊在本子上寫著什麼，一邊回應著，「個人的一點小愛好，你知道的。」
「什麼筆記？」35禁不住好奇心的誘惑，湊過來看了看，「『非圈養班級的日常』？你又在寫班級日誌了？我沒讓你寫這個啊，沒誰讓你寫這個啊？」
「是我自願寫的。」斯韋爾奇微笑著抬起了頭，「在這個班級學習生活真的挺有趣的，咱們都四年級了，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我想把這些有趣的時刻記錄下來。」
「行，算你有心，要不回頭我和班主任通報一下？」
「哈哈，這個……就不用了吧？畢業的時候再給她，我想給她個驚喜。」
「可以，那我能看看嘛。」
「喏，給你。」
「我看看。」35嘩啦啦的翻著筆記本，定格在之前的某一頁上，看到上面的內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這件事你居然記了下來？上次拉蒂去食堂送員工日祝福，領到了一桶芝麻糊當做回饋，結果她古靈精怪，換了一身大媽的裝扮，嘿咻嘿咻的把那一桶芝麻糊拎了回來？」
「對對對，那一次她居然還騙咱們說這是那個啥……糊牆的水泥，還說咱們班年久失修要重新粉刷一下，結果居然還有憨憨信了。」斯韋爾奇忍不住哈哈大笑，「說起來那個芝麻糊味道還不錯，等哪天員工日了我也去祝福一下那些老員工。」
「媽耶，居然還有這個？」35翻到了另外一頁，「愚人節咱們班主任扮成了葫蘆娃裡面的蛇精來給我們上課，嘴裡還滿口萬聖節要糖果和感恩節要糖果，那一次她估計揚名全校了吧？」
「是啊，但是不管是萬聖節感恩節還是想吃糖果，她應該都是教師節沒過過癮吧？」斯韋爾奇收住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思，「有你這個班長在，她有的福享了。」
「對的，對的。」35嘴裡應著，把日誌翻到了最近寫的，「誒，最近這幾頁好像出現了外班的人。」
聽到這句話，教室里突然安靜了下來。伴隨著花香，操場上學生們三三兩兩聊天細語的聲音嘰嘰喳喳的飄了進來。
「那個傢伙，自稱『哆啦邡斯』，對吧？」斯韋爾奇小心翼翼的問道，「他不是咱們班的人，但是畢竟參與過咱們班的一些事情。」
35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最近出現在放牛班日誌里的所謂「哆啦邡斯」，是松芝機器人學校距最近開學以來出現的新面孔，一個淺灰色外表、枯草黃色雙瞳的雄性貓型機器人。邡斯目前正在讀一年級，這本來沒什麼，但是他在35面前為數不多出現時給35留下的印象令35非常深刻，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情，畢竟一年級新生一般都沒有什麼閃光點——除了哆啦奇那種刻意給自己招黑的角色。
35和邡斯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非常稀鬆平常的場合。那一次35幫忙送考試的試卷到物理教研組，在辦公室里35把試卷給了物理老師，老師向35表達感謝後和他聊了一會，不一會便開始誇獎他的學習，這時邡斯也進來了，據他稱他是被物理老師叫進來的。
物理老師這時把邡斯叫了過來，並且開始互相為對方介紹。
「邡斯這孩子學習的勁頭特別足，雖然學習成績目前處在中游，但是很快就會名列前茅的。」老師稱讚道，「特別是物理這一塊，雖然一年級還沒教物理，但是他已經開始自學了，而且經常跑到辦公室來問我題目。35，你的物理學的也不錯，以後可以教教他。」
「啊，你好，哆啦邡斯。」35禮貌性的伸出手，「我是四年級的學生，放牛班班長。」
「很高興見到你，35。」邡斯微笑著說道，有力的搖了搖35的手，「以後請多指教。」
他愣愣地盯著邡斯那枯黃色的雙眸，發覺那裡面有一種見到老友的愉悅。那一瞬間，透過邡斯的眼神，35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自己以前見過邡斯，或者說他以前見過自己——但這是不可能的，邡斯這才一年級啊——待他回過神的時候，異樣的感覺消失了，他再次看去，只能感受到渴求知識的興奮與結交朋友的激動。
「35你可以走了，我還要和邡斯聊會，這孩子，求知慾可旺盛了……」
「好，老師我走了。」
……
「35，你沒事吧？」斯韋爾奇的聲音將35從回憶里喚醒。
「啊，我沒事。」35晃了晃腦袋，看了一下手機，「誒呀，五點了，去吃飯吧。」
「走唄，不然放學了就搶不到飯了。」
2
周三下午三點半，35正在教二一樓的一個公共大教室用電腦處理班級事務，這時他感到一個身影坐到了他的旁邊。
「邡斯，是你啊？」35一扭頭，看見了一隻淺灰色的貓型機器人，「這間教室馬上就要上課了，還差……四分鐘，三十五上課的。」
「我知道。」邡斯淡定的說道，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了筆記本和演算紙，「我這會沒課，來聽一聽高年級的課程。」
「你是來蹭課的嗎？可是這節課是……」35翻了一下課程表，「是物理系的課，大學物理-電磁學。」
「你連下節課是什麼都不知道，說明你也是來蹭課的。」邡斯微微一笑，「你能蹭課，我就不能嗎？」
「不是，這節課我本來就要上的，只是剛剛在處理事情，一時沒想起來。」
「沒想到班長大人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邡斯眯起了眼睛，「之前老師說過我物理上有什麼不會的可以來問你，沒問題吧？你物理學的怎麼樣？」
「學的還行吧……？」35猶豫了一下，「二年級的時候我的大物實驗所有實驗的報告都拿了A+，三年級下學期，聲學和光學期末考試也都差一分滿分。」
「差一分滿分？」邡斯眼珠子轉了一下，「試題很難嗎？」
「題目是有點難.」35嘿嘿的笑了笑，「不然我早就拿滿分了，還用得著被年級第一壓下去？」
「可是我倒是從物理老師那裡聽到了不一樣的故事。」邡斯自顧自的說道，「聲學期末考試你那一分扣在了最後一道大題上，那道題是壓軸題，全年級除了你和年級第一，幾乎沒有其他人把步驟寫得那麼清晰了，可是你在最後關頭，沒寫結果，最後扣了一分，你說這是題目難？光學期末考試，實驗壓軸題，填儀器名稱，一分，結果你沒填，你說這是題目難？你知道教你的兩個老師有多惋惜嗎？」
「……有多惋惜？」
「說要不是必須公平公正，他們早就幫你把試卷改成一百分了！」
「可這是作弊行為啊。」35震驚的說道，「他們怎麼能這樣？」
「因為他們覺得你很有才華，可是你卻在糟踐自己的才華。」邡斯漫不經心地在草稿紙上劃拉著水筆，「可能這麼說有點過分吧，但是……怎麼說呢，但是老師們是真的期望你得一百分。」
「呵，老師。」35不屑的說道，正想繼續，卻發覺教室有點喧鬧，「不是過了上課時間嗎？老師還沒來？」
「老師請假了，路上堵車。」前排的一個機器人轉過頭來，35認出來他是這門課的課代表，「聊天小聲點，教師要保持秩序。」
「謝謝提醒。」35說著，轉過頭和邡斯繼續，「得一百分又怎麼樣？升官發財？吃飯免費？」
「你把這看的太功利了吧？」邡斯一臉驚訝的說道，「考一百分不就是為了個名譽嗎？」
「名譽？這玩意能吃嗎？難道你要抱著這種主觀的東西一輩子不放手嗎？」35用假聲模仿著，「『哦看哪，我十年前數理統計考試拿了滿分，你們現在應該尊重我。』你說的是這個嗎？」
「不是，但是……但是你至少可以開心一陣子。」邡斯艱難的為自己辯護。
「開心是短暫的，空虛才是人生的常態。」35嘩啦啦的翻著電磁學的課本，「因為可笑的物質而產生的短暫歡愉，只能證明你漫長的人生是多麼可悲，我從那個辛普什麼一家裡面看來的。」
「那你也要為老師們著想吧？」邡斯做著最後一點抵抗，「你不知道他們說起你時表情是多麼惋惜。」
「那老師為什麼不為我著想？我不想考一百分有自己的理由的吧？」語驚四座，周圍的一些機器人忍不住回過頭圍觀。
「……什麼理由？」邡斯小心翼翼的問道，他被眼前個性十足的橙色機器貓完全吸引住了。
「換個問法，我為什麼要為老師著想？」35用水筆在課本上勾著關鍵的概念，「得個一百分，只能說明老師教的好，然後老師的績效提高了，可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既然我得不到好處，老師也別想得到。」
…………
正當教室里的氣氛尷尬的令人窒息時，電磁學教授及時走進了教室。
「同學們，上課了。」
3
「今天的作業，課本第46頁的二、三、四和第50頁的第一大題的（1）（2）（3）幾道題，做在本子上，拍照email發給我，下星期四截止。下課！」布置完作業，電磁學教授便匆匆走出了教室
「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不多嘛。」35輕鬆地說道，把課本塞進了書包，「一個小時不到就能做完。」
「你說的倒是輕鬆。」前排的課代表轉過身來，苦笑了一聲，「你忘了還有個小組展示嗎？還得做PPT吶。」
「PPT誰不會做啊？」35一臉天真地問道。
「不管會不會了吧，做PPT總得用電腦吧？」課代表用討好的眼神看著35，「你有電腦，咱倆一個小組怎麼樣？作為課代表，我可以向老師給你多美言幾句。」
「這個嘛……」正當邡斯以為35不會同意時，他說出的話令邡斯驚訝不已，「沒問題，晚飯後你來圖書館找我吧，咱倆WhatsApp聯繫。」
「哇，謝謝。」課代表看起來相當激動，收拾書包，一蹦一跳的跑出了教室，似乎為能和學霸一個小組而感到光榮不已。其餘機器人見狀眼紅了起來，學校里有個人電腦的學生寥寥無幾，他們要麼死皮賴臉的委託別人，要麼只能向老師借電腦，而這兩種方法做出來的PPT效果都比不上35等擁有個人電腦的學生。
「你還會做PPT啊？」邡斯一臉驚訝的看著35。
「之前寒暑假實習的時候和一個老師學了office三件套的使用，不敢自吹，但是PPT我還是拿的出手的。」
「那你——」
「快走吧，不然食堂就搶不到飯了。」35看著周圍湧上來想要請求同組的學生，拉著邡斯趕緊走出了教室。
「35？一起吃晚飯吧。」正當二人來到教室外邊的時候，斯韋爾奇迎了上來。
「嗯？邡斯你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嗎？」
「不行嗎？」邡斯抱歉的笑了笑，撓了撓頭，「今天的課我有點東西沒弄懂，想和你討論下。」
「那行吧。」
三隻機器貓在食堂填飽了因為動腦而充斥著飢餓感的肚子，正逍遙的聊著天，35和邡斯正在討論之前的課上電磁學老教授提出的一個概念。
「邡斯，你不能這麼理解電勢——」
「35，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斯韋爾奇突然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哦，行吧，正好我還有些班上的事情要處理。」
「那你就忙你自己的吧，我自己去圖書館自習。」斯韋爾奇微微一笑。
「……？」35稍顯驚訝地看著斯韋爾奇，「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應該沒問題吧，我差不多能夠抵抗了。」斯韋爾奇略微得意的說，「雖然每次都沒能成功，但是至少能給我提個醒，讓我知道那件事要發生了。」
「可是，你——你不用我陪真的可以嗎？」35擔心地問道。
「就算有問題又能怎麼樣？」斯韋爾奇嘆了口氣，「你又不能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還不如放開手讓我成長吧，這不是你我都希望看到的嗎？」
「既然你堅持，那就隨便你吧。」35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支持他，「加油，你比一年級期中考試那會要堅強多了。」
「謝謝，我走了！」說著，斯韋爾奇已經端著餐盤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里。
「？？」全程吃瓜的邡斯顯得尤其困惑，「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朋友之間的一點小秘密。」35對他溫和的笑了笑，「咱們去圖書館吧。」
「誒？可是你不是答應他——」
「我還是不放心那小子。」35眼神里充滿溫柔，「他——哦，我還是告訴你怎麼回事吧，路上說。」
「那你的班級事務怎麼辦？」邡斯端起他的餐盤，走向殘食區，倒了吃剩的菜，和35一起走出了食堂。
「還能怎麼辦？也沒多少事，很快就處理完了。」晚風拂過35的面頰，吹起了他臉上的鬍鬚。
「哦哦。」邡斯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我剛才就想問你了，你為什麼要答應課代表的請求啊，就是為了那幾句美言嗎？」
「對啊。」35的率直再一次令邡斯驚嘆不已。
「可是你不是說你不想得一百分嗎？」
「你說錯了。」35目光灼灼地看著邡斯，「我說的是『我沒有自己的理由考一百分。』，課代表的幾句美言能讓我在這門課上輕鬆許多，這種好處我可不會放過。」35精明的笑著，「至於考一百分，如果這是美言的附屬品，那麼我會接受的——雖然我還是敢肯定我會因為粗心而扣掉一分。」
「……你從哪裡學到的？」邡斯覺得35這種功利的價值觀很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因為幸運女神的眷顧啊。」35看著地平線上漸沉的夕陽，「反正能撈到好處，不如多撈點，薅光她老人家的羊毛。反正這是她主動的，她想反悔也沒辦法了。」
「……啥？？？」
「哦，我是說，越努力，越幸運。」35笑了笑，為自己的失言絲毫不感到羞恥。
「為了能持續得到這種好處，我也得繼續努力才對，不然我會很愧疚的。」
4
熟悉的感覺再度消失，當斯韋爾奇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今晚在短短的四分鐘之內連續發生了兩次人格轉換。
他皺了皺眉，一般來說人格轉換不可控，發生的時機間隔一般也比較長，短短的幾分鐘之內轉換兩次，除了偶然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因素……
這樣想著，他低頭看了眼桌子。從剛才起他一直都坐在圖書館裡寫著物理電磁學的作業，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電磁學課本、草稿紙和作業本鋪了一桌子，但是斯韋爾奇卻發覺這堆東西的鋪設有點不一樣，甚至還多了點其他的東西：
剛剛還位於課本右側的草稿紙，此時已經被擺放在了桌子中央，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為什麼」，看上去好像因為情緒失控而微微顫抖。非常明顯，這字跡不是他的。
這麼想著，他解鎖了手機，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通訊軟體，上面的聊天界面顯示，一分鐘前有一個人正不滿地和他說著話：
「你又這樣！」
「又不讓35陪著了！為什麼！」
「你這樣會讓我們很危險的！」
「我很沒有安全感啊啊啊啊。」
「我知道你是想嘗試一下，可是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啊」
除此之外，發送欄里還有一條未發出的消息：「快回到」
看到這裡，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斯韋爾奇癱坐在座位上，頭枕著椅子背，仰望著天花板。說實在的，人格轉換遠沒有他之前所想像的把他置於無比的危險之中，只要稍加掩飾，他就能活得和正常人一樣，倒是「他」經常大呼小叫，把事情搞得靈異無比，比如剛剛。
因為M沒有人（35）陪著，於是無端的驚慌失措，在草稿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為什麼」，急忙在軟體里給他發信息，待看到上面的解釋後，又開始慌忙表示理解，最後因為精神受到刺激人格跳轉。就這樣。
這個軟體還真是挺方便的啊……記得當時還是科研部的J博士給他研發的這款軟體，幫助他適應這種生活。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只是在軟體里和M提醒對方不知道的待辦事項，但是到了後面，在這些慣例之外的偶爾吐槽，居然就演變成為兩個人格的正常交流。在最初的新鮮感過去之後，兩人開始對對方感到不滿，他看不慣M的軟弱，覺得他做事猶豫不決；而M認為他過於激進，做什麼都想著追尋刺激。然而，儘管不滿，二人也還是繼續容忍，不斷地給對方讓步或者包容對方，畢竟共用了同一個身體，為了正常生活也只能將就了。
要是他和M完全是兩個人的話，他們可能早就分道揚鑣了吧？
想到這裡，斯韋爾奇也沒有了寫作業的心思。他看著不遠處的35，本來想去和對方交流一會，卻發現他旁邊除了邡斯外還坐了一個陌生人——嚴格來說，不算陌生，斯韋爾奇觀察了一下，認出那個人是電磁學課的課代表。
見此情景，說話不方便，他便在WhatsApp上給35發了一條消息。
「哥們，幹啥呢？課代表怎麼在你旁邊？」
「課代表鴨。哦，下次物理課要小組展示的，我們在查資料做PPT。」
小組展示？看到這裡，斯韋爾奇嚇了一大跳，他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或者說，老師說這個事情的時候聽課的是M，不是他。
「啊啊啊啊 我完了 這東西根本就不會搞啊 兄弟我能和你一組嗎？」
「可以啊 你哪一次不是和我一組的」
「行吧 謝了。」
「啥事啊 放著作業不做 找你大哥聊天？」
「啊，是這樣的……」
正當他想把截圖發過去時，他猶豫了。
「等等 我和你聊天不會耽誤了你們查資料吧？」
「沒事 啥事你說 課代表這邊我頂著」
「那行 給你發過去」
說著，他把草稿上的那個大大的「為什麼」照了下來，和m發給他的話一起發給了對方。
「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呢？」
「你們還能怎麼辦？湊合過唄」
「woc你別開玩笑了，我認真的」
「你們既然能聊天，還真是挺有趣的」
「大哥 好大哥？」
「我是說 既然你們能夠交流 為什麼不嘗試著繼續交流下去呢？」
對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這種事我也不好瞎參合吧 你們有矛盾了就去解決啊 我就算進來了你們也還不是要交流
「所以你們就直接交流溝通唄 怎麼想的全說出來 之前你們有矛盾了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但是這次不一樣了啊 我們看不慣對方啊」
「所以呢 你們是要分居嗎
「就目前來說 你們這種症狀沒法治 再看不慣也只能忍著了 不然你們是打算打個你死我活嗎
「我就說這麼多 課代表這邊找我有事 你想想吧」
斯韋爾奇再次抬頭望向35那邊，發覺對方已經放下了手機，再度專心地和課代表討論起來。這意味著他只能靠自己了。
是啊，還能怎麼辦？
這麼想著，他給M發了一條消息：
「對不起 是我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
5
晚上七點四十六分，斯韋爾奇再一次一個人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此時他正在翻閱著手機里的PDF文件，熟悉著上課老師講解的內容。
「斯韋爾奇，你又來自習室了啊？」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小小的說道。
「35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讓我一個人慢慢適應的嗎？」
「可是M他不是不同意嗎？你們最近溝通的怎麼樣？」
「那個啊，他妥協了。」斯韋爾奇撓了撓頭，「他勉強同意，畢竟覺得老麻煩你也不好嘛。當然還是我一直勸他，我向他保證我不會讓他受到傷害，他這才有點安全感。」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我這才發覺他蠻可愛的。誒，所以你為什麼要來啊？」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就為了讓你適應，咱倆要一直保持距離嗎？」35漫不經心的說著，「明天就是物理課的PPT小組展示了，每個人都要上去講的，現在不準備一下怎麼說，到時你即興表演嗎？」
「哦，每個人都要輪流講的嗎？」斯韋爾奇臉上顯現出了憂慮的神色，「那到時候我性格z——」
「所以咯，你的機會到了。」35興奮的說著，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你現在不是可以抵抗了嗎？在實戰中慢慢適應不是更好？」
「行吧，我同意。就是M那邊……萬一到時上去的是他怎麼辦？」
「憋著，明天——哦對哦，他還不知道怎麼準備。」35忽然頓悟，「那你明天就負責播放PPT吧。」
「謝了。」斯韋爾奇鬆了一口氣，愉悅的說到，「誒，拉蒂呢？她負責寫文案，也是咱們組的啊。」
「她現在好像還在和課代表和對文案呢。」35看了看手機，「他倆八點來，到時咱們四個一起把內容順一遍，明天的小組展示應該就沒問題了。」
「那好，我把筆記本拿出來……」斯韋爾奇在書包里掏小組展示相關的筆記，可是書包里的筆記本貌似太多了，他掏了半天都沒掏出來。
「稍等一下。」斯韋爾奇尷尬的笑了笑，把書包里的東西往桌子上一倒，一大摞書頓時傾瀉而出，其中有幾本課本，但大部分都是筆記本。「不好意思，我的筆記本太多了。」
「你怎麼那麼多筆記本？」35皺了皺眉頭，「我能看幾本嗎？」
「你看吧。」斯韋爾奇擦了擦汗，看著35翻閱起了最上面那本深藍色的橫線本，「出於人格轉換的原因，我才得做大量的筆記，不然學習的內容根本記不住——這當初好像是你教給我的。」
「你這筆記做的真的不錯。」35看著筆記本上整齊劃一的內容，讚嘆道，「只是這不是咱們二年級上馬原的內容嗎？你怎麼還把筆記本放在書包裡面？」
「我也沒有四次元道具啊。」斯韋爾奇拿起另一個筆記本，翻了起來，眼神中充盈著溫柔，「花了那麼多心血記的筆記，我也不捨得丟掉，放在書包里也不會有誰偷走了吧。」
「那你這麼看重這些筆記本，我來給你保管如何？」35從書包里掏出一把圓規，「我這空間也不少，放幾個本子還是沒問題的。」
「真的可以嗎？」
「為啥不行？難不成你要用你的筆記本把書包撐破嗎？」
說著，35用圓規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圓，然後，圓規尖固定不動，空餘的手將圓規頂部的紅色按鈕指針轉到「5」的位置，並按下了紅色按鈕。頓時，草稿紙上的普通圓形變得不太一樣了。
「把筆記本都放進來吧。」35把他剛才筆記本看的那個深藍色筆記本放在了那個圓上，斯韋爾奇驚訝的看見，筆記本直接消失在了那個圓里，但是草稿紙看上去還是完好如初的啊——
「看傻了嗎？這玩意我在你面前用過幾次，你不會忘了吧？」
「啊？」
「我的四次元道具啊，我穿著衣服的，也不好戴四次元口袋吧？」35搖了搖手裡的圓規，「這玩意還挺好用，可以劃分空間，相當於筆記本電腦的CDE系統盤了。」
「啥？」
「你看嘛，圓規頂端不是有個小圓盤嗎？」35給他看了一下那個帶有0到9的數字的刻度盤，「這就是說我一共可以支配十個四次元空間區域。目前我只用了四個，1號區域裝各種道具，2號區域裝課本和參考書作業什麼的，3號區域是一些生活上的小工具，4號區域就比較隱私了，裝了班級公務等不能公開的內容。」
「啊，那 ，那我的那些筆記本放在哪個區域了？」斯韋爾奇急切地問道。
「5。」
「你不用把我專門放在一個區域啦。」斯韋爾奇看上去有些難為情，「放在2號區域就行了，和你的課本那些放在一起。」
「哦，行吧。」
「嘿，我們來了。」正在這時，一個活潑的女聲傳了過來，是拉蒂，後面緊跟著課代表。
「你們來的這麼早啊？咱們一起來討論吧。」
6
周三下午五點半，電磁學課上完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小組展示剛剛落幕。拉蒂坐在原位，在筆記本電腦上記錄著什麼，腦子裡在想著剛才的小組展示。她對於自己的小組的pre相當滿意。
毫不誇張的說，他們組的得分是最高的，而就在剛剛，電磁學的教授還在講台上和35熱烈的討論著他們組為了這個pre所下的功夫。即使講台離拉蒂的座位很遠，她也能聽見教授的讚嘆聲。事實上，在拉蒂看來，她的哥哥為了這個pre做的PPT是他們組得高分的重要原因。
如果說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35的PPT的話，那就是「設計感」。沒有繁雜的色彩，沒有晃眼的動畫，他的PPT上更多的是凸顯重點的色塊，而對形狀的運用也是這個PPT的一大亮點。相比之下，其他小組做的PPT——如果實話實說——簡直爛的像屎，第一個上去的小組，背景倒是選的相對樸素，但是並沒有什麼設計元素，一頁PPT看過去全部是文字，拉蒂覺得如果用Word來做的話可能更好一點；得分第二的小組，PPT上用的顏色花里胡哨，而且文字的字體都用了五種以上，她看了幾頁之後便開始審美疲勞；還有一份PPT，拉蒂覺得簡直辣掉了自己的眼睛，圖片與主題無關就算了，圖片高糊也忍了，作為注釋的文字居然選用難看的亮黃色或者象牙白色，本來在白色的背景板上就看不清楚，偏偏還被放在了原本色彩飽和度就高的背景圖上。
這個PPT如果讓她自己來做，可能也還是逃脫不了變成屎的命運吧？她不知道35是怎麼做的這麼完美的，但是她有一種感覺，就是自己的哥哥似乎有一種天賦，讓他能夠做好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這麼說並不是空口無憑，從他們入學開始，35每一科——只要他感興趣——的考試成績都接近滿分；得到筆記本電腦後，花了五分鐘便學會了她拉蒂兩個小時都很勉強的打字技能；office技能融會貫通，而且每一個軟體都用的熟練無比；而在班級事務的處理上，35也表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的幹練和精明。
要說身邊有這麼優秀的一個人，身上沒有一點壓力是不可能的。拉蒂覺得要不是自己在校園的文學界有了一定的名聲，她可能根本就無法承受這種莫須有的壓力。然而，在同齡女性中，似乎只有她自己這麼看待35身上的優秀品質。
「…………王哆啦………………」
「……對，等會我們……」
在拉蒂的座位不遠處，一群女生湊在一起，嘰嘰咕咕地低聲說個不停，時不時發出一串奇怪的笑聲。聽到這惱人的嘀咕聲，拉蒂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那個，你好，你是35的妹妹，對嗎？」一個深藍色的女機器人從那個女生堆里走了過來，看上去似乎是她們的領頭。她頭上的兔耳朵在空中搖晃著，發出令人噁心的啪嘰聲，而她眼神里散發出來的諂媚般的熱情令拉蒂頗不自在。
「是的，我是，你有什麼事嗎？」拉蒂冷冷地問道，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合了起來，放進自己的書包。她不知道她們來找她幹什麼，但她肯定這不會很有趣……想到這，她就覺得一陣惡寒，她想趕緊離開她們。
「是這樣的，我們是王哆啦粉絲後援團的人。」那個兔型機器人看起來非常傲慢，「我們都覺得王哆啦非常帥，不僅帥，成績也好，我們很喜歡他。」
「哦，沒錯，是這樣。」拉蒂沒有看她，而是在收拾書包上的拉鏈。在拉蒂聽上去，她似乎是在暗示拉蒂不是王哆啦的粉絲，而這對她來說顯然是一種侮辱。
「所以我們在想，你的哥哥——」
「嘿，拉蒂，你怎麼和她們在一起？」一個淺灰色機器貓及時出現在拉蒂身旁，打斷了那個傲慢的機器人，「老師找你有事請，咱們走吧。」
「拜拜，腦殘粉。」拉蒂冷冷地說道，提上書包，和那個淺灰色機器貓一起走出了教室。
「邡斯，老師在哪？」到了教室外邊，拉蒂恢復了開朗的表情，似乎很高興擺脫了那群腦殘粉。
「沒有老師，這只是我找的一個藉口。」邡斯擦了擦頭上的汗，「你看上去好像有點麻煩，我就想著要幫你一把。」
「哦，謝了。」拉蒂輕快地說道，對他笑著眨了眨眼，「你認識那些人嗎？」
「不認識。」邡斯困惑的搖了搖頭，「倒是前幾天我見過她們，那時她們都躲在一顆大樹後面，偷窺一個穿著奇怪服裝的橙色機器貓。」
「那個機器貓是王哆啦，成績優秀，謙虛有禮。」拉蒂嘆了口氣，「那群女生是王哆啦的腦殘粉。」
「怎麼有這種人存在？」邡斯皺著眉頭，「算了，不管她們。今天你們的小組展示不錯，你哥的PPT做的很棒。」
「我也這麼覺得。」拉蒂笑了笑，「一起去吃晚飯嗎？」